饮马醉山河

蜉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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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饮马血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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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原上,朔风如刀,卷起漫天黄尘,抽打着绵延数十里的营盘。北周那黑沉沉的大营,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匍匐在略显高亢的北坡之上,刁斗森严,巡骑如织,一派肃杀之气。帅帐之中,宇文烈端坐案后,这位北周主帅,面容如同饮马原深秋的冻土,冷硬而沟壑纵横。他粗糙的手指缓缓抚过案上摊开的羊皮舆图,指尖最终停留在一条蜿蜒的墨线上——那是饮马河,也是两军对峙的天然分野。

“赵德芳?”宇文烈低沉的声音打破帅帐的寂静,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嘲弄,“那个在天京城里,靠着几卷兵书和一张巧嘴,哄得世家老爷们团团转的赵侍郎?”

“千真万确,大帅!”斥候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南天谕朝廷新拜的统帅,正是兵部侍郎赵德芳!”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短暂的死寂后,骤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大笑。骠骑大将军杨玄感笑得最为响亮,浑厚的声音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哈!天佑我大周!这一仗,还没开打,先赢了一半!”

笑声如沸水般在帐中翻滚。车骑将军贺拔胜捋着短须,眼中精光四射,毫不掩饰那份如获至宝的狂喜:“赵德芳?此人纸上谈兵尚可,真刀真枪?怕是要把南谕那点家底,全填进这饮马原的泥坑里!”连一向沉静儒雅的镇军将军裴行俭,此刻也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世事的了然笑意:“南谕气数,怕是尽了。”

宇文烈抬手,帐内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他目光扫过麾下这些身经百战的猛将:杨玄感杀气凛然,贺拔胜沉稳如渊,卫将军独孤信如磐石般沉默,其身后侍立的铁林军校尉,眼神锐利如鹰。年轻的虎贲中郎将韩擒虎,更是按捺不住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仿佛猛兽嗅到了血腥。

“骄兵必败。”宇文烈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然则,天赐良机,岂容错失?诸将听令,厉兵秣马,静待战机!盯紧南营,赵德芳但凡露出一丝破绽,便是尔等建功之时!”

“喏!”众将轰然应诺,杀气瞬间盈满帅帐,仿佛要将帐顶掀开。

与北周大营的肃杀井然相比,饮马河南岸的南天谕大营,却弥漫着一股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浮华喧嚣。中军大帐内,暖炉烧得极旺,熏香浓郁得呛人,几乎盖不住酒肉的油腻气息。新任统帅赵德芳,一身崭新的绯色文官袍服,外罩着明显不合身的华丽山文甲,端坐主位,面色因连日宴饮而微微浮肿。他身前案几上堆满了书卷,最上面摊开一本簇新的《孙子兵法》,书页崭新得如同从未被手指翻动。

帐下左右,分坐着南军的柱石——大都督秦玉,须发已半白,古铜色的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深陷,他沉默地摩挲着腰间环首刀的鲨鱼皮鞘;神武将军陈方,虬髯戟张,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帐中那群嬉笑喧哗、服饰光鲜的世家公子,胸膛起伏,强压着怒火;镇国将军方山,面容冷硬如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头;扬威将军徐世绩则微微侧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目光投向帐外萧瑟的平原,仿佛眼前这一切污秽不堪入目。

那群被各大家族塞进来“历练”的公子哥们,正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他们簇拥在赵德芳案前,身上的铠甲镶嵌着金银玉石,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光,华丽得如同戏服。

“赵帅!”一个面皮白净、眼下泛青的公子哥举着酒杯,声音带着醉意的亢奋,“这饮马原一马平川,何不将营盘前移十里,直抵河边?也方便我们取水,背水列阵,正合兵书所载‘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古训!北周蛮子见了,我军必定以一当十!我等也好早日破敌,回京领功受赏啊!”他晃着酒杯,酒液泼洒在珍贵的波斯地毯上。

“李贤侄高见!高见啊!”赵德芳眼睛一亮,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猛地一拍案几,“‘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乃《孙子》精要!传本帅军令——”

“大帅不可!”秦玉霍然站起,声音苍老却洪亮,震得帐顶嗡嗡作响,“我军背靠大河,一旦前移,营垒未固,若敌骑自上游或下游绕击侧翼,我军退路何在?此乃绝地,非死地!请大帅三思!”

“秦将军!”赵德芳被打断,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面对这位军中宿将,还是强压着性子,手指点着案上的书卷,“兵圣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岂能有假?我军将士见无退路,必人人奋勇,以一当十!此乃破敌良策!”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声音也高亢起来,“速传令!全军拔营,前移十里,背靠饮马河扎营!违令者,军法从事!”

帐内诸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陈方气得脸色发紫,猛地站起身,头盔上的红缨簌簌乱颤,手几次按向剑柄,最终被身旁的方山死死按住手臂。方山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

秦玉看着赵德芳那张因激动和自得而涨红的脸,又扫过那群满脸兴奋、等着看热闹的纨绔子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最终,肩膀难以察觉地垮塌下去,缓缓坐回了原位。那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帅令如山,即使那是通往悬崖的绝路,他也只能沉默地跟随。

南谕大军在一种压抑、混乱和隐隐的绝望气氛中,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缓缓向前挪动了十里。新营盘草草扎在饮马河畔的滩涂地上,营墙低矮,壕沟浅薄。寒风裹挟着潮湿的河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单薄的帐篷,冻得士兵瑟瑟发抖,怨声载道。

更荒唐的命令接踵而至。赵德芳端坐中军大帐,享受着世家子弟们众星捧月的吹捧,手指在地图上随意划拉着。

“为保诸位贤侄安全,兼以历练,”赵德芳志得意满地捋着稀疏的胡须,“本帅决意,将秦都督麾下最精锐的陷阵营,一分为三!李公子、王公子、张公子,各领一部,充作亲卫!”他仿佛在分发什么稀世珍宝。

“什么?!”一直强压怒火的陈方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掀翻面前的案几,酒水菜肴泼洒一地,如同他此刻狂怒的心情。“陷阵营乃我南军锋镝!百战精锐!岂能拆散给这群……这群……”他戟指那群公子哥,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

“陈方!放肆!”赵德芳勃然变色,厉声呵斥,“此乃帅令!你敢抗命?”

“大帅!陷阵营聚则锋锐无双,散则威力尽失!此乃自断臂膀啊!”秦玉须发皆张,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恳求。他身后的陷阵营校尉,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本帅熟读兵书,自有安排!休得多言!”赵德芳拂袖,不容置疑,“速速执行!再有妄议者,定斩不饶!”他的目光扫过诸将,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

秦玉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死死盯着赵德芳那张志得意满、油光发亮的脸,又缓缓移向那群兴奋地摩拳擦掌、仿佛即将获得稀世玩具的公子哥,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艰难地抬手,对身后同样面如死灰的校尉无力地挥了挥。拆解令箭,如同冰冷的铁枷,沉重地传递下去。那支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军,尚未出战,已被无形的刀锋肢解。

最后一道催命符,在决战前夜送达各营。赵德芳手指点向舆图最前沿、正对北周大军锋芒的位置:“此乃要害!命公子营,明日列阵于此!此乃首功之地,正可彰显诸位公子神勇!本帅坐镇中军,静候捷报!”他甚至命人取来了琵琶,准备在帐中欣赏这“决胜”之曲。

帐内诸将,面如死灰,一片死寂。陈方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再无一字。方山闭目,如同入定。徐世绩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如同看着一群死人。秦玉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头盔,放在案上,露出满头萧疏的灰白短发。他拿起一块布,开始缓慢而用力地擦拭那柄跟随他半生、饮血无数的环首刀。刀身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毫无表情的脸。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帅帐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炉火的噼啪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擦刀的沙沙声。

黎明时分,饮马原被浓得化不开的寒雾笼罩,十步之外便难辨人影。战鼓尚未擂响,杀机已如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南军士卒的心头。

公子营被强行推到了全军的最前列。那群身着华美铠甲的世家子们,此刻终于褪去了昨夜的兴奋与狂妄。他们挤作一团,像一群受惊的鹌鹑,华丽的甲胄在晨雾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握着兵器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有人牙关打战,有人脸色惨白如纸,裆下湿了一片也浑然不觉。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彻底淹没。

“稳住!列阵!列阵!”李公子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死寂的雾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无力,如同垂死的哀鸣。

然而,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老兵们沉默地站在后面,眼神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酷快意。绝望的气息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发酵。

突然!

北方的浓雾深处,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穿透云霄的号角!紧接着,是滚雷般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沉闷、整齐、狂暴,如同大地的心脏在疯狂擂动!浓雾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撕扯,黑色的潮水骤然涌现!

是铁骑!北周最精锐的玄甲铁骑!

当先一骑,如同地狱冲出的魔神!杨玄感身披玄色重铠,手中那柄骇人的陌刀在破开浓雾的瞬间,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他身后,无数黑色的骑兵如同钢铁洪流,沉默地撞破了浓雾的帷幕,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碾向公子营单薄如纸的防线!

“放箭!快放箭啊!”王公子发出女人般凄厉的尖叫,几乎破音。

稀稀拉拉、毫无力道的箭矢歪歪斜斜地射了出去,撞在玄甲铁骑厚重的胸甲上,如同挠痒痒般纷纷弹落,连一丝划痕都未能留下。

恐惧彻底压垮了神经。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跑啊!”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整个公子营瞬间崩溃!镶金嵌玉的华丽铠甲此刻成了逃命的累赘,他们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互相推搡践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像一群被驱散的苍蝇,没命地向后奔逃。

杨玄感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狞笑,陌刀向前狠狠一挥:“凿穿!直取中军!”

钢铁洪流毫无阻碍地冲垮了公子营的“防线”,铁蹄无情地践踏过那些滚倒在地上哀嚎的华服躯体,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黑色的洪流没有丝毫停顿,卷起腥风血雨,直扑南谕中军那杆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帅旗!

中军帅帐。檀香依旧袅袅,琵琶声叮咚作响,歌伎婉转的唱腔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旖旎。

“报——!!!”凄厉到变调的嘶吼撕裂了帐中的靡靡之音。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头盔不知去向,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泥泞,“公子营……溃了!杨玄感……杨玄感的铁骑……杀过来了!离中军……不足三里!”

“什么?!”赵德芳手中的金杯“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琼浆玉液溅湿了他华贵的袍角。他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屏风,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和无法置信的惊恐。“怎么可能!本帅……本帅依兵书布阵……背水列阵……置之死地……”他语无伦次,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眼神涣散。

琵琶声戛然而止,歌伎吓得瘫软在地。帐中的世家子弟们如同被沸水浇了的蚂蚁,尖叫着、哭喊着、互相推挤着冲向帐门,只想逃离这瞬间变成地狱的地方。

“大帅快走!”秦玉苍老却如同惊雷炸响的声音压过了所有混乱。他须发戟张,早已顶盔贯甲,手中那柄擦拭得寒光四射的环首刀发出低沉的嗡鸣。他一步抢到惊惶失措的赵德芳身前,如同磐石挡在洪流之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帐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惨叫声。“陈方!方山!护住大帅,向西!快走!”

“秦将军!”陈方虎目含泪,还想说什么。

“执行军令!”秦玉厉声咆哮,声震屋瓦,“陷阵营!随我断后!死战不退!”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被陈方、方山和几个亲兵连拖带拽架走的赵德芳那仓惶狼狈的背影,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平静。他猛地转身,大步冲出帅帐,对着帐外那些虽然被拆散、此刻却自发向他聚拢过来的陷阵营老兵,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怒吼: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随我——杀!”

数百名陷阵营老兵,沉默地举起手中染血的刀枪,汇成一道决死的洪流,迎着那席卷而来的黑色铁骑,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没有呐喊,只有沉默的冲锋,沉默的赴死!

“噗嗤!”

“咔嚓!”

刀锋入肉,枪杆断裂,骨碎筋折!血肉横飞!

秦玉如同暴怒的雄狮,手中环首刀化作一片夺命的寒光,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他身边的陷阵营老兵们,同样沉默而疯狂地厮杀着,用身体、用残破的兵器、用牙齿,死死地拖住北周铁骑冲锋的势头。他们用血肉之躯,在帅旗前方,筑起了一道短暂却悲壮无比的堤坝!

杨玄感的陌刀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来,秦玉举刀格挡。“铛——!”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响!秦玉浑身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环首刀被震得高高荡起,几乎脱手!巨大的力量将他震得踉跄后退,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老匹夫!受死!”杨玄感狞笑着,策马前冲,陌刀再次扬起,带着死亡的啸音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噗!”

两支长枪,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从秦玉身侧猛地刺出!是两名陷阵营的老兵!他们用自己的胸膛,迎向了杨玄感那势不可挡的陌刀!

刀光闪过!热血喷溅!两名老兵的身体被恐怖的刀锋撕裂开来!内脏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在秦玉的脸上、甲胄上!

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瞬间模糊了秦玉的视线。他透过一片猩红,看到杨玄感的战马被老兵们用身体死死绊住,看到更多的陷阵营士兵如同扑火的飞蛾,用生命阻挡着铁蹄的每一次踏落。

“大帅……快走……”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老兵,口中涌着血沫,死死抓住秦玉的脚踝,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

秦玉猛地甩开脸上的血污,视野短暂清晰。他看到远处,赵德芳在一群亲兵护卫下,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混乱溃逃的人潮中,那身刺眼的绯色官袍在烟尘里一闪而逝。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

“呵呵……”秦玉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混合着血沫,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绝望,“为这群废物而死……真他妈……不值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喊杀和惨叫。

杨玄感的战马终于挣脱了尸体的阻碍,带着狂暴的怒意再次冲向秦玉!陌刀卷起死亡的旋风!

秦玉不再看那逃遁的绯色身影。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与泥土的气息灌入肺腑。他握紧了手中那柄缺口累累、却依旧不屈的环首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杨玄感,浑浊的眼底,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情感彻底熄灭,只剩下纯粹的战意,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爆发出最后、最炽烈的光芒。他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非人的、撕裂天地的战吼,迎着那毁灭一切的刀锋,决绝地扑了上去!

“杀——!”

饮马原的落日,巨大、浑圆,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沉沉地坠向西方的地平线。它那粘稠的光线,仿佛饱饮了鲜血,将整个战场浸染得一片凄厉的赤红。风,不知何时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内脏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着的人胸口。

一面残破的南谕帅旗,斜插在尸骸堆积的小丘上。旗面被血浸透,又被无数铁蹄践踏过,布满了破洞和污泥,那曾经招展的“赵”字,只剩下模糊扭曲的一团暗红污迹,在血色夕阳下无力地低垂着,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北周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吞噬着这片刚刚被死亡洗礼的土地。士兵们沉默地翻检着尸体,补刀尚未断气的敌人,剥取有价值的战利品。偶尔有伤兵微弱的呻吟响起,旋即又被冷漠的刀锋终结。胜利的喧嚣早已平息,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寂静。

宇文烈策马,缓缓登上饮马河北岸那片地势稍高的土坡。他的玄色大氅在晚风中微微拂动,如同招魂的幡。身后,杨玄感、贺拔胜、独孤信、韩擒虎、裴行俭等大将一字排开,如同黑色的剪影,矗立在血色黄昏之中。

他们的目光,越过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饮马原,望向南岸那片狼藉的营盘,望向那面残破的帅旗。

“赵德芳……”宇文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呵……”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嗤笑,如同冰锥刺破寂静,“纸上谈兵,误尽三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那片陷阵营将士尸体最为密集、抵抗最为惨烈的区域。那里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几乎发黑的紫红色。

“秦玉……”宇文烈的语气里,罕见地透出一丝复杂的意味,是惋惜,也是尊重,“倒是条汉子。可惜了……明珠暗投。”

“呵,好一群公子哥,一群废物,也配为将?”杨玄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他甩了甩陌刀上尚未干涸的粘稠血浆,“白白糟蹋了这些好甲胄!倒便宜了儿郎们!”他指着远处士兵正在剥取那些公子哥身上华丽铠甲的场景。

年轻的韩擒虎策马靠近几步,俯身从泥泞中拾起一柄镶金嵌玉、剑鞘华美却布满蹄印的长剑。他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随手抛给身后的亲兵:“收着,回头融了,给兄弟们打几副好马镫!”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收获的猎物。

裴行俭的目光则更为深远,他望着南天谕大军溃逃的方向,那烟尘尚未散尽。他轻抚颔下短须,声音依旧温润,却字字如冰:“孙子曰:‘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赵德芳……集此五败于一身,焉能不败?”他的话语,如同给这场战役,给南谕那位逃走的统帅,钉上了最终的判词。

宇文烈不再言语。他静静地坐在马上,像一尊冰冷的铁铸雕像。夕阳将他和他身后将领们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射在尸骸狼藉的大地上,如同巨大的、胜利的烙印。晚风呜咽着卷过战场,吹动残破的旗帜,吹动散落的兵刃,也吹拂着数万未曾瞑目的亡魂。

饮马原,这片古老的战场,在血色的黄昏中,默默吞噬着又一个王朝倾颓的序幕。唯有那轮巨大的、血红的落日,冷漠地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缓缓沉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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