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饭桌上的碗碟上。
“他是你们的爷爷，我不能拦着你们尽这份心。”
路秀叶点点头，眼里满是心疼。
她妈心太软了，以前才被路卫东欺负得那么惨。
天天挨打，还把家里操持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沈翠芬虽然想通了，不再忍气吞声。
可骨子里还是善良的。
路秀叶站起来，走到沈翠芬身后，轻轻给她捏着肩膀。
“我、大姐都长大了，知道谁真心对我们好。”
“你放心，我和大姐以后一定孝顺你。”
路秀薇也在一旁点头。
“是啊，不管发生什么，我和秀叶都会保护你。”
沈翠芬拉着女儿的手，笑得眼睛都弯了。
正说着，路中顺端着个空碗走回来。
“妈，我爷喊你呢。”
沈翠芬皱了下眉头，心里嘀咕。
怕是老头子又上厕所了。
这会儿家里其他人全都不在，没人照看他。
她想了想，反正捂着也不舒服，干脆等会儿帮他收拾了。
丢院子里去，等人回来再洗也不迟。
“秀叶你去把碗洗了，秀薇带着中顺去喂猪、鸡，教他怎么弄。”
安排完，沈翠芬转身朝路启明的房间走去。
没想到的是，路启明根本没拉。
一见沈翠芬进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立马涌出泪来。
“翠芬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来看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躺床上动不了，可家里吵吵嚷嚷的事全听在耳朵里。
再加上每晚杨娟花都在他耳边叨叨个没完，他哪还能不明白。
这么些年，沈翠芬比他亲生的儿女还上心，干的全是亲儿子都不愿做的事。
路启明早就把她当亲闺女看了。
可他为啥不跟路卫东说？
说了也没用啊！
一说，晚上睡觉时杨娟花就掐他。
专挑大腿内侧的嫩肉狠掐，疼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
更气人的是，杨娟花到处造谣，说以前路启明怎么打她。
真要让人知道了她干的那些腌臜事，只会觉得她被打得太轻了！
“有事就说，没事我走了。”
沈翠芬语气平静。
“我马上要跟我男人离婚，往后也不会来伺候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路启明长叹一口气，压低声音开口。
沈翠芬一边听，一边瞪大眼睛。
她坐在床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心里明白，路启明也知道，要是没了她照顾，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
这话没说出口，可两人之间早已心照不宣。
所以，他才终于把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告诉了沈翠芬。
那些压在他心头几十年的往事，那些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的细节，此刻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听完之后，沈翠芬心里翻江倒海。
上辈子，路卫东刚死没几天，路启明也跟着走了。
那会儿整个村子都议论纷纷。
屋里门窗紧闭，地上还留着被踩翻的板凳。
警察来查过，最后认定是受不了家庭变故，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
那时村里没人怀疑，大家都觉得这个结论合情合理。
那时沈翠芬还以为，是杨娟花自己想不开，先杀了路启明，再跟着自尽。
她觉得杨娟花虽然心狠，但终究还是个女人，会因为情绪崩溃做出极端的事。
现在想想，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以杨娟花那副自私的性子，她才不会寻死呢！
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不管不顾，怎么可能为路启明去死？
“翠芬，你去吧。”
路启明虚弱地摆摆手。
“人有命，该来的躲不掉。”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能多活这些年，全靠你照应，够本了。”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沈翠芬走出门，脸上的神情依旧呆愣愣的。
她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该往哪儿走。
直到路秀叶连喊了好几声“妈”，她才回过神来。
“妈！还去不去外公家了？”
路秀叶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扶着门框。
沈翠芬回头看了眼刚才出来的屋子，定了定神，冲路秀叶点了点头。
“去！”
“妈这就带你去。”
“去！不过妈得先去趟卫生所，把头上的纱布拆了！”
她补了一句。
不然让爹妈看见了，肯定又要瞎操心。
他们一向心疼自己。
要是知道她头上受了伤，非得问东问西。
刚才才跟路卫东闹离婚，可不能就这么便宜放过他！
她得让他们都知道，路卫东欺负她是有代价的。
她得让娘家人都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取完纱布回来，两个闺女已经把家务全干完了。
她进门的时候，看到女儿们正蹲在灶台边收拾碗筷。
还好伤口在后脑勺，纱布一拿掉，看不出啥不对。
头发一遮，几乎没人能发现。
沈翠芬翻出那天特意留下的鞋子。
那双鞋是她特意穿去和路卫东吵架时用的，鞋底还有点磨破。
又锁好自己房间的门，带着俩女儿出门。
她叮嘱女儿要小声点，别吵醒了路启明。
“中顺，你乖乖写作业，记得照看你爷，顺道喂喂鸡。”
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几句。
路中顺眼巴巴地望着她，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课本。
“妈，我想跟你一块去！”
他其实不想一个人留下来，。
他爸现在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
“听话，家里得有人看着。”
沈翠芬拍了拍他的肩膀。
“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路中顺瘪着嘴，一脸不乐意。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沈翠芬这才领着姐妹俩，往沈家村的方向走去。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姐妹俩跟在沈翠芬身后，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回去正好要路过村边的小河。
河岸上一群女人在洗衣服。
她们蹲在石阶上，手里的棒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衣物。
水花四溅，夹杂着说笑声。
周文娟也在其中，她低着头用力地搓着一件衣服。
“哎！文娟，你都守寡这么多年了，哪来男人裤衩啊？”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几个女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看向周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