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了沈翠芬。
就在快门即将按下的瞬间，张克胜忽然察觉到了异样。
“操！谁他娘的在这乱拍！”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满脸怒火。
身边的女人一把拽住他胳膊，压低声音喝道。
“你瞎啊？人家拍的不是咱！是前面那个女的！你看清楚点！”
她努努嘴，指向沈翠芬的背影。
张克胜一愣，又跌坐回椅子。
“神经病啊，来医院拍啥照？”
他皱着眉，声音拔高。
“这年头，谁脑子进水了，大白天跑医院照相？图个吉利还是想讨晦气？”
旁边那女人撇了撇嘴，顺势接话。
“是啊，有病吧？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在这种地方留影？晦不晦气先不说，光是这氛围，就够瘆人的。”
沈翠芬根本没理会他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拍清楚，拍全了，绝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她怕角度不够，干脆转了好几个地方。
一边移动，一边小声催促唐庆。
“快，快点按，再拍几张！对，就是他们！别让他们走出画面！”
唐庆没推辞，也没多问。
干他们这行的，奇奇怪怪的客人见得多了。
他举着相机，咔嚓咔嚓连按了几下。
拍完几张，沈翠芬立刻凑上前，盯着屏幕，仔细确认。
画面里，张克胜和那女人并肩走进b超室。
衣角都拍得清清楚楚，连女人手上拎的体检袋都没落下。
“好，拍到了！”
她终于松了口气。
随即一把将唐庆拉到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旁。
“你一共拍了几张？”
她低声问，语气急切。
“我付钱。”
说着，已经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
唐庆略一回想，答道。
“八张，冲洗加底片，五块钱。”
沈翠芬二话不说，把钱递过去。
“全都要，一张都不能少。”
“要不要挑几张好看的？”
唐庆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有的拍虚了，或者角度偏了，挑清楚的更划算。”
沈翠芬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不挑。我要全部。不管清楚不清楚，都要。”
唐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行，八张，五块钱。一周后，去永安街唐庆照相馆拿。”
钱递过去后，他没再多留，转身就走。
沈翠芬这才回头，急急地在人群中寻找邹秋雅的身影。
邹秋雅正靠在候诊区的墙边，一脸困惑地朝她走来。
“翠芬，你刚才干嘛呢？”
她抓住沈翠芬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突然拍起照来了？你疯了吗？当着人家面拍，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其实早就看见了沈翠芬在拍张克胜和那女人。
可她就是搞不懂，这事儿到底图个什么？
沈翠芬四下看了看。
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凑到邹秋雅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打蛇要打七寸！现在，我手里有张克胜出轨的证据，等晓梅离婚的时候，才能占理！”
“那男的，早就成家了，还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这不叫重婚，什么叫重婚？这是犯法的，是要蹲监狱的！”
她说得又快又狠，眼里闪着冷光。
可邹秋雅一听，心却猛地揪紧了。
她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翠芬……咱们是不是看错了？会不会……是张克胜陪个熟人来体检？也许人家只是同事，或者亲戚？根本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万一……真的是误会呢？晓梅那孩子心眼实，万一她知道了，想不开，跳了楼，吞了药……那可怎么办？”
她其实心里早有数，那女人绝不是普通“熟人”。
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呢？
万一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万一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她不是想替张克胜开脱，而是怕晓梅扛不住。
沈翠芬长叹一声，抬起眼，目光落在邹秋雅脸上。
“所以啊，这事咱俩偷偷办，不能声张。证据得一点一点攒着，藏好，等时候到了再拿出来。”
“这段时间，你多陪陪晓梅，别让她一个人闷着。好好跟她说说话，问问她心里的想法，哪怕她说不出来，你也得让她知道，有人在身边撑着她。”
邹秋雅看着她，眼神复杂。
有担忧，有愤怒，也有一丝藏不住的感激。
她缓缓地跟着叹了口气。
“那下午你帮我照看下宋磊，我得抽空跟晓梅去看看。”
“张克胜说要她照顾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照片里那个？我不信，得亲眼瞧瞧。晓梅也该知道真相了。”
沈翠芬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她一向如此，信得过的人，她就二话不说地挺到底。
“你不是肚子疼吗？”
邹秋雅忽然皱起眉头，关切地扶住沈翠芬的胳膊。
沈翠芬低头按了按腹部，轻吸了口气。
“不疼了，应该不是大问题。”
“估计是要来事了，才一阵一阵地抽。咱们先回病房吧，要是真撑不住，再回来也来得及。”
她俩刚转身，准备朝病房方向走。
却发现宋晓梅就立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她脸上布满泪痕，双眼红肿，正紧紧地盯着她们。
“晓梅！”
邹秋雅惊得脱口喊出声。
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
可宋晓梅猛地转过身，一头冲向楼梯口。
沈翠芬回头一瞥。
刚才张克胜坐着的那个角落，被病房外的墙角遮得严严实实。
她们站的位置，恰好看不到那里。
可如今她们一转身，整个画面便毫无遮拦地展现在眼前。
张克胜和那个女人坐在长椅上，两人靠得极近。
他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肚子上，嘴里说着什么，引得那女人咯咯直笑。
可最让沈翠芬心头一沉的是……
宋晓梅究竟在那儿站了多久？
是听见了她们的密谋，还是亲眼看见了张克胜搂着别的女人？
俩人哪还顾得上别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追！
与此同时，张克胜正搂着那女人说笑。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晓梅”，一瞬间让他头皮发炸，汗毛倒竖。
他猛地缩回搭在女人肚皮上的手，跑到门边。
楼梯口早已经空无一人。
“张哥，你咋了？”
那女人皱着眉，顺着他的眼神朝外望。
可什么也没瞧见。
张克胜咽了口唾沫，勉强扯出一个笑。
“我……我好像听见我婆婆在喊宋晓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