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蠢而不自知。
“对了,”苏清芷压低声音,“她进山到底捡了啥,拿去换钱的?”
她眉头微蹙,语气变得谨慎起来。
光是靠卖草药,苏清芷怎么也不信。
平时山上采的那些野草根、干蘑菇,也就换几毛钱,哪能让她频繁进出供销社,还买了新布做衣裳?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大多数药材摘回来,都需要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处理过程,比如晾晒、蒸煮、炒制等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药效,也更容易卖出一个好价钱。
否则,若是直接拿去药铺售卖,药铺的人会以“未处理”“品质不佳”为由,随意压价,甚至连个像样的收购价都给不了。
村子里不少人为了贴补家用,也会趁着农闲时上山,冒着危险挖些草药回来。
有些人自己略懂些处理方法,便在家悄悄晒干、捣碎,再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县城的黑市,悄悄换些铜板或银角子回来。
这种事情,她苏清芷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可最近,苏玥玥却表现得格外频繁,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往县城跑一趟,有时甚至大清早就出门,傍晚才回来,脚步匆匆,行色诡异。
灵芝?
人参?
那可都是山中稀有之物,价值千金,普通人哪能轻易找到?
而且,就算真碰上了,也不可能天天都挖得到吧?
苏清芷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缝了一半的鞋底,眼神却飘向远处小路,眉头越皱越紧。
她压根就不信——苏玥玥天天去县城,真能靠采草药换那么多钱?
除非……
她卖的根本不是草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清芷心里猛地一沉。
苏玥玥如今虽然名义上是住在青山村,可她始终是外来的,身份不明,来历不清,就像一颗埋在村子深处的定时炸弹。
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更麻烦的是,等沈知昱的身体彻底养好,他就要奉命归队,重返军营。
而苏玥玥作为他“表妹”,早已放出话来,要随军同行,去军营安身。
她父母心软,又念着那点血缘情分,平日里就对苏玥玥百般迁就。
万一哪天苏玥玥哭一场,闹一场,再跪地求饶,她爸妈心一软,就默许她跟着走了……
那之后,谁还能管得住她?
她到了军营,接触的可是边关机密、将士动向,若她心怀不轨,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在沈知昱彻底康复、准备启程之前,她必须得把苏玥玥和她一家子,彻底从青山村送走。
不能再拖了。
“她跟村长说,是采了草药卖钱换的。”
苏清芷缓缓开口,语气平静,但眼神却透着审视。
“我之前偷偷看过好几次。”
沈今禾低声接话,“每次她出门,都背着那个大竹篓,篓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几乎都要撑开了。”
“可……我悄悄瞄过,里头装的,多半是些普通的野草,蔫黄蔫黄的,风吹就碎。”
“那些草……
我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
沈今禾顿了顿,“但她说是药草,村长也没细查,就信了。”
苏清芷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针线,心里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下,直打鼓。
这事儿,真的没那么简单。
“小禾,”她忽然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像是耳语,“她每次进城,村长有翻过她的篓子吗?”
沈今禾点点头,眼神认真:“翻了。那天我躲在柴垛后头,亲眼看见村长伸手进去,掏了两下。”
“那……”
苏清芷眼神微闪,继续追问,“有没有把篓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过?全部翻一遍?”
沈今禾一愣,随即露出茫然的神色:“啊?倒出来?”
她挠了挠头,一脸不解,“这……我没看到。村长只是伸手摸了摸,问了几句,就放她走了。”
她忍不住看向苏清芷,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大嫂,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呀?难道……
篓子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苏清芷没有立刻回答。
她左右张望了一圈,确认四周无人,连院墙外的小路上都空无一人,才缓缓凑近沈今禾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
“我有点想法,现在还不能说准。但你要记住,别轻易相信她的话。”
她顿了顿,目光沉沉:“等我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哦,好!”
沈今禾立刻点头,声音清脆而干脆,像春日里枝头的一声鸟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追问半句缘由。
苏清芷最欣赏她这点。
不瞎猜,不啰嗦。
不像有些人,总爱刨根问底,非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翻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而沈今禾呢?
你给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你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那份坦然与信任,像山间清澈的溪流,无声地流淌进人心深处。
她从兜里摸了摸,指尖在粗布衣兜里轻轻一碰,触到熟悉的软纸包裹。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灵巧一挑,两颗圆鼓鼓的大白兔奶糖,悄悄滑进手心,像是藏了个小小的秘密。
她塞进沈今禾手里,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风:“吃吧。”
沈今禾眼睛一亮,像夜空中忽然点亮的星子。
她低头盯着手心的糖,那两颗糖圆滚滚的,包装纸上印着粉嫩的小兔子,阳光洒下来,映得纸面闪闪发亮,几乎要刺进人眼里。
可她没动,反而下意识地把糖往回推,语气认真又带着点心疼:“大嫂,你留着吃吧。你怀着宝宝,得多补补。糖甜,对身子好。”
“我还有。”
苏清芷捏了捏她的手,掌心温热,力道恰到好处,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叮嘱。
“真还有?”
沈今禾一愣,眨了眨眼,声音里透出几分惊讶和怀疑,“那你藏哪儿了?”
“嗯。”
苏清芷笑着点头,唇角弯起一道温柔的弧度,眼底藏着笑意,“还能骗你不成?”
那她就不推了。
心里那点纠结顿时化作一阵暖流。
大嫂心疼她,这份心意比糖还甜。
她要是再执意推拒,反倒显得生分,伤了人的心,也辜负了那一片体贴。
她小心地攥紧糖,指节微微收拢,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皱了糖纸。
甜意,仿佛从指尖开始,顺着血脉一点一点往上爬,一直暖到了心里,连呼吸都变得柔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