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落恰好是午后，温照影想也没想就倒下睡着了，连午膳都不想吃。
一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胃里头就一阵翻江倒海，别说吃东西，喝水都犯恶心。
她累极了，却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卓玛阿达叫醒：“小姐，该醒了。”
她眯着眼起来，发现不过睡了三刻钟。
罢了罢了，寄人篱下，既来之则安之。
温照影看向卓玛阿达，发现这姑娘稍微打扮了一下，笑问：“怎么了卓玛？”
“我们要去逛集市呀！小姐忘了？”
温照影想起来了，她昨夜确实与卓玛阿达聊了一些西域生意，她想着既然来了，不妨多了解些，卓玛说最近有集市，她脑子一热就决定要去看看。
她坐起身，卓玛阿达已麻利地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麻花辫：“那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帐篷，部落里的人大多外出忙活，只有几个孩童在空地上追逐。
集市离部落不远，走一刻钟便到了。
远远就听见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商贩的吆喝、牲畜的嘶鸣，还有某种弦乐器的调子，热热闹闹的，与部落的沉静截然不同。
“集市分东西两市，”卓玛阿达指着前方，“东市卖些衣裳饰品、布料香料，西市……”
她顿了顿，含糊道：“西市杂些，不如东市好逛。”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温照影往东市走。
东市果然热闹，各色摊位一溜排开，摊主大多是西域女子，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裙，头上的银饰比卓玛阿达的更繁复，笑起来时叮铃作响。
摊上摆着的东西也晃人眼——绣着异域花纹的地毯、缀着宝石的发带、颜色浓烈得像火焰的染料……
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是某种烤饼和香料混合的味道。
温照影看得认真，卓玛阿达跟在旁边，耐心地给她解释。
她又指给温照影看那些银饰，从夸张的项圈到精巧的耳坠，样式都带着鲜明的西域风格，与中原的雅致截然不同。
“小姐喜欢什么，尽管挑。”卓玛阿达忽然说，语气带着点雀跃，“少主说了，都记在他账上。”
温照影有些意外，随即想起夏侯夜那副性子，倒也不奇怪了。
她摇了摇头，本就只是看看，没想过要买。
可卓玛阿达很坚持，拉着她在一个卖项链的摊位前停下。
摊主是个高鼻梁的西域妇人，笑着从匣子里取出各式项链，大多是嵌着红珊瑚或玛瑙的，艳得夺目。
温照影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一条蓝宝石项链上。
宝石不大，成色却很清透，链子是细巧的银链，不算张扬，倒也雅致。
“就这个吧。”她指了指。
卓玛阿达眼睛一亮，立刻让摊主包好，付账时果然报了夏侯夜的名字。
逛完东市，日头已有些偏西。
温照影望着西边的方向，那里隐约能听见更嘈杂的声响，甚至有铁器碰撞的脆响。
“西市那边？”她问。
卓玛阿达的笑容淡了些，拉着她往回走：“西市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粗笨的农具、皮子，还有……还有些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温照影不解。
“就是……血腥气重的。”卓玛阿达含糊道，脚步加快了些，“小姐是中原人，怕是看不得那些。我们回去吧，晚了路上风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方才在东市的雀跃判若两人。
温照影看了看她，没再追问。
回到帐篷后，温照影把那条蓝宝石项链取出来，放在矮桌上看了看。
宝石在油灯下泛着清润的光，倒确实是件雅致的物件。
她没立刻戴上，只找了块软布包好，收进了卓玛阿达给她准备的木匣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温照影翻看卓玛阿达找来的几本西域志，帐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夏侯夜走了进来，银饰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他扫了一眼帐内，目光在矮桌、木架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温照影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她什么也没买？”他忽然开口，用的是西域语，温照影听不懂。
帐外的卓玛阿达不知何时候着，闻言身子一僵，慌忙掀帘进来，脸色发白地看向温照影，眼里满是求助。
她快步走到木匣边，手忙脚乱地打开，将那条蓝宝石项链取出来，塞进温照影手里，指尖都在发颤。
温照影握着尚有余温的项链，这才明白过来。
她看着卓玛阿达紧张得快要跪下的样子，心头泛起一阵不忍。
“我买了。”温照影举起手里的项链，声音平静，“谢谢你。”
卓玛阿达这才松了口气，额头渗出的细汗顺着脸颊滑落，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侯夜的目光落在项链上，那枚不大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了闪，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弄：“就这？”
言下之意，显然是觉得这物件太过普通，配不上他的排场。
温照影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指尖轻轻摩挲着银链，解释道：“我听说集市上的首饰多是孤品，工艺独特，只是我平日里不大习惯戴这些，这条刚刚好。”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卓玛阿达：“卓玛带我逛了很久，耐心得很，挑的东西也合我心意，她很称职。”
她特意把话往卓玛阿达身上引，既是事实，也是想帮这姑娘解围。
夏侯夜瞥了卓玛阿达一眼，没再追究，只对她挥了挥手：“下去。”
卓玛阿达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给温照影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帐内只剩两人，夏侯夜走到矮桌旁，拿起那条项链，指尖捏着银链两端，让宝石在灯光下晃了晃。
“眼光倒是和你的人一样，清汤寡水。”他嗤笑一声，却没把项链扔回来，反而随手放在了桌上，“在东市待得还习惯？”
“还好。”温照影点头，“东西很新奇。”
“没去西市？”他忽然问，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温照影想起卓玛阿达紧张的样子，如实道：“西市杂，便没去。”
夏侯夜没再说什么，只拿起桌上的西域志翻了翻，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帐内格外清晰。
过了片刻，他忽然合上书，看向温照影：“明日带你去西市。”
温照影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转身掀帘离去，银饰的脆响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旅行真的很累人，身旁有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更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