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愕万分的当下，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
“爹爹。”
葛志生本就觉得这影子十分熟悉，听到这一声后，浑身的汗毛霎时竖了起来，哆哆嗦嗦道：“你……你是……莹儿？”
许是太过不可置信，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白布上的黑影歪了歪头：“爹爹认不得莹儿了吗？”
葛志生惊惧万分：“可……可你不是……”
葛夫人不发一语地站着，攥紧袖口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黑影稚嫩的嗓音是深深的困惑：“莹儿的命，难道比乐菱妹妹的命卑贱吗？”
葛志生不知她为何要突然提起葛乐菱，问道：“莹儿，你在说什么？”
他身后的葛夫人，却像是忽然站立不稳一般，猛地踉跄了一下，后退了半步。
黑影咯咯一笑，分明是再天真不过的笑声，却叫众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莹儿太孤单了，可不可以让乐菱妹妹来陪莹儿？”
这话一出，葛夫人再也无法强装镇定，大吼道：“你休想！”
黑影并没有被她这一声吓退，声音仍旧是有些俏皮的意味：“可是，我看她很快便会来陪莹儿了。莹儿死得太快了，乐菱妹妹也要死了。”
葛夫人不住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乐菱不会死的，我明明就已经……”
她嗓音顿了顿：“可是，为什么乐菱的病还是没有好？”
黑影噗嗤一笑：“莹儿都说了，莹儿死得太快了。”
葛夫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面上席卷着慌张与绝望：“死得太快了……死得太快了……”
她嘴里不住地喃喃着这几个字，像是在寻找一个答案，又像是在反复确认着那个答案。
此时，葛志生终于也看出了些苗头，嗓音阴沉沉地问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你与莹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葛夫人表情淡漠，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丫鬟模样的人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大喊道：“夫人！不好啦！小姐她……”
原本像个木偶一般的葛夫人，听了这话猛地抬头，还未等丫鬟将话说完，便已经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白布上的黑影顷刻间消失，裴青陆走到白布后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未殊的目光，视线交错间，她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便极为默契地，朝葛夫人追了过去。
葛志生也跟在了后头，未殊还抽出时间问了一句：“为什么在这府中，从未听人提起过葛乐菱这个名字？”
葛志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道：“那孩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夫人怕她磕着碰着，从来都不让她出门，更别说见生人了。”
未殊没有再说什么，葛乐菱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距主院极近，才说上两句话的功夫，几人便已经到了院中。
房里隐隐有血腥味，葛乐菱应当是刚吐过血，此刻正昏迷着，有个惯用的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未殊给裴青陆递了个眼神，后者便简短地说了句：“搜。”
话音一落，陈肃便带着几个大理寺官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葛志生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陈肃便从屋中搜出了一条红裙，以及一个红衣娃娃，与葛莹儿死时的一模一样。
葛志生愕然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
未殊淡声道：“这恐怕得问问葛夫人。”
此时，大夫已经把完脉，面色沉重地朝葛夫人摇了摇头：“已无力回天，恐怕撑不过今晚。”
葛夫人脸上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终于在瞬间变成了灰烬，她脱力般倒在床边，颤抖着伸手想去触碰葛乐菱的小脸，可孩子的面色又实在是太过苍白脆弱，葛夫人像是生怕将她碰碎了一般，迟迟不敢伸得更近。
葛志生不耐地问道：“赶紧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虽然还没听到葛夫人亲口承认，但心里也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面色难看至极：“身为葛家主母，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你让旁人如何看待葛家！”
葛夫人忽然有了反应，抬头朝他冷冷一笑：“都这个时候了，你心里想的，还是那点子名声。”
她撑着床沿缓缓站起身来，先是用温柔的目光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葛乐菱，然后转过来面向众人，承认道：“没错，是我杀了葛莹儿，她那条命就应该还给乐菱。”
葛夫人像是想一口气将自己多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又道：“葛莹儿与乐菱同年同月同日生，葛莹儿是足月生产，而我的乐菱却是早产！”
她忽然抬手指向葛志生，恶狠狠地看着他，眼中是滔天的恨意：“都是因为他和卢怜玉！若不是他偷偷在外养外室，竟然还让外室在我之前有了孩子，我又怎会怀胎仅九个月时，便因一时怒急攻心而提前生下乐菱？！还因此伤了身子，落得个再也不能有孕的下场！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乐菱因为早产而先天不足，要泡在药罐子里长大，不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出去跑出去跳，而葛莹儿却生得那么健康？！她卢怜玉凭什么？！”
葛志生满脸震惊：“你这个毒妇！这些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你竟然还紧抓着不放！蛇蝎心肠！我这便一封休书，休了你这恶毒的妇人！”
可葛夫人此时又哪里还会惧怕他的一封休书？
她疯狂地笑了起来，却满脸都是泪：“我恶毒？哈哈哈哈我再恶毒能有你恶毒？！虎毒还不食子呢，可你呢？对你来说，亲生骨肉都比不上那虚无缥缈的名声，官声！”
葛志生只觉得十分割裂，往常那个温柔贤淑的夫人，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令他陌生至极的模样，他用手指着她，“你……你你……”了好半天，都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肃此时才开了口：“将人拿下。”
便立刻有大理寺官兵，上前一左一右要将葛夫人押下去。
后者却紧紧扒着床沿，死都不肯松手：“求求你们，让我陪乐菱最后一程。”
“夫人，小姐她，好像没有呼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