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倒是许久没有进宫找安宁与安顺了。”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承天门前，赵玉珠一边下车一边说道。
她先下车，还不忘回头扶一把赵明珠。
“公主都对你‘俯首帖耳’，我们赵二小姐真是有两把刷子。”赵明珠搭着妹妹的手下了马车，“一会安宁、安顺把我们接进去后，你陪着她俩玩，我去翊坤宫偏殿找云袖。”
“她会见你吗？要不还是让安宁、安顺找个理由带着咱们一起去吧，这样云袖或许不会拒绝。”赵玉珠有些担忧地问。
赵明珠摇摇头：“不必。云袖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我独自去她还能勉强觉得是‘关心’，带着公主去，她未免觉得有些施压的意思。”
赵玉珠了然。
远处有两个欢快的身影朝着承天门越靠越近，无疑就是两个小公主了。
要不说皇上宠爱她俩呢，换做别的孩子在宫里这样撒丫子跑，怕是不知道被关了多少个禁闭了。
“玉珠姐！”
跑到赵明珠、赵玉珠眼前停下脚步时，她俩已经气喘吁吁。
虽说过去某年赵玉珠“征服”了这两个小丫头成为自己的“义妹”，但赵明珠毕竟和她们不熟，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赵氏明珠，见过安宁公主、安顺公主。”
“别客气！既然你是玉珠姐的姐姐，那也是我们的姐姐。”安宁说着，就要拉着妹妹安顺一起朝赵明珠一拜，“明珠姐在上，请受……”
赵明珠赶紧拉住她俩，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不必了、不必了。”
“安宁，”四个姑娘沿着长长的宫道走着，赵玉珠开口说道，“一会明珠姐要去翊坤宫看看丽昭仪娘娘，你们带着我去找梁贵嫔吧。”
梁贵嫔正是两个公主的生母。
“别啊，”安宁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我们好不容易借着来找你的借口跑出来，怎么这么快又得回去。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丽昭仪？刚好人多热闹，让她也开心开心。”
“不可。”赵明珠道，“丽昭仪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最需静养。我一个人去便可。”
赵玉珠也赶紧接茬：“放心吧，有我在，梁贵嫔不会让你们继续识字、刺绣的。”
前面便是拐弯处，四人在此分道。
赵玉珠带着两个公主热热闹闹的朝着长春宫去，赵明珠则一个人继续沿着偏僻的宫道走下去。
果然是住着四妃之一德妃和宠妃的宫殿，翊坤宫门外果然比其他宫殿都气派些。
只是却有着后妃之宫不该有的肃穆。
或许是因为主殿的德妃常年礼佛，或许是因为云袖小产的乌云依旧未能消散。
赵明珠叹了一口气。
“麻烦进去替我通报一声，就说赵明珠求见丽昭仪。”
不出所料，传报的小丫鬟很快出来，这次看赵明珠的眼神多了些打量：“我家娘娘请您进去。”
赵明珠刚迈步走进，就听见洒扫的小丫鬟在后面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竟然能见到咱家娘娘？”“是啊，娘娘这都多久不见客了。”
云袖比赵明珠想象的更加憔悴。
几个月的光阴，她好像瘦的换了一个人，眼神也与初见时，那个不染尘俗的舞女判若两人，更别提去比拟后来那个，向自己炫耀陛下圣宠时的春风得意的宠妃——如今的丽昭仪，活像个被霜打的残花。
“见过丽昭仪。”
云袖也许在深宫中迷失了本我，但幸好良善的本性依旧未改。单薄得像片宣纸，还是起身要过来扶赵明珠，语气也像人一样轻飘飘：
“你这是做什么？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座上宾，行礼真是折煞我。”
远看只觉得云袖瘦的令人发指，近看这一眼竟然让赵明珠有些惊诧。
深陷的眼窝搭配乌青的眼圈，眼神暗淡无光；几乎与苍白的脸庞相融的唇畔……当初如何绝色的佳人，几个月的时间被蹉跎得香消玉殒，连打扮的心思都全无。
难怪德妃轻易就能代替她宠冠六宫。
“丽昭仪，你……这么久以来怎么一点都没好转？”这句话是赵明珠发自内心问出的。
云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否则再多名贵药材吃下去，也是枉费。”
赵明珠发自内心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悲恸。
“那你的心药……你可找到了？”
“找到了。”云袖点点头，说起这个，眼中才有些情绪。
她盯着赵明珠，不禁让赵明珠有些发毛。
“告诉你也无妨。是谢士津让太医院对我下手，我要他死。”
赵明珠有些意外。不是被云袖直白的杀心吓到，而是疑惑她的矛头为什么没有对准燕彻执。
“只是谢士津？”
“当然不，东宫也别想好——谢士津这么对我的孩子，不就是担心我儿子和燕彻执争吗？说到底，都是燕彻执的错！只是……”云袖攥紧了拳头，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奈，“只是我现在还动不了她。”
忽然，云袖眼中一亮。她忽然转头，眼中迸发出希冀，她握住赵明珠的手：
“明珠，当初你和赵大人送我进宫，不就是为了牵制燕彻执吗？现在我们可以联手，而且德妃、顾较也会帮我们！他谋害皇嗣，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在宫宴上弹劾燕彻执，必然能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赵明珠眼神中流露出的复杂神色让云袖寒了心。她缓缓松开手，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丽昭仪，也许害了你和孩子的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太子呢？”赵明珠也抽回手。
云袖还以为外面什么都没变，和她入宫时一样，赵家想着要对付东宫。所以她这番因为信任而主动的“自剖”，几乎将所有的计划托盘而出，倒是让心怀目的而来不那么纯粹的赵明珠有些莫名的自惭形秽。
“不可能！”云袖忽然情绪高亢起来，她站起身对着赵明珠咆哮，“顾较说了，就是谢士津授意他，那谢士津活腻了来谋害个皇子，诛九族来取乐？还不是奉了燕彻执的意思？”
赵明珠被吼得愣了一瞬。
“你别动怒，当心身体……”
“你是不是要让我收手？”云袖的情绪一点没收住，更激烈地咆哮着。忽然，她眼中闪过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