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的深秋来得猝不及防。
沈妙推开雕花玻璃窗时，整片枫林正被晨曦染成金红色，树枝上挂满晶莹的雾凇，像无数细碎的水晶垂帘。
冷空气裹着松木香涌进来，她呵出的白雾瞬间消散在晨光里。
二哥用一批智能机器人替代了佣人。
智能管家亮起待机蓝光时，沈妙已经系上了围裙。大哥走后，她坚持亲手做早餐，每天变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
“今天吃煎蛋配蟹黄包。“她哼着歌，手腕轻抖将蛋液甩进平底锅。
客厅的全息投影外放，正在播放星际各个星球发生的大事：“北部边境星球暴风雪导致航线中断，大批飞行器滞留“。
投影里战士们穿着防寒服在银装素裹的针叶林躲避的画面让她动作顿了顿。
不知道大哥那里怎样。
他去的是之前服役的部队，在北A2星球第一突击队担任队长，和以前平级。
房间里有些黑，餐厅的水晶吊灯亮起，三个身影准时出现在长桌旁。二哥穿着花里胡哨的睡衣打呵欠，三哥一边快速吃饭一边看光脑上的尸体解剖图。五哥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破流心蛋。
“四哥怎么不在？”沈妙问。
“以后你会经常看不到他，别忘了他的兽形是巨蟒。“二哥提醒。
“以前我们的兽父都在的时候，老四和他父亲都要冬眠，时间不会太久，我的父亲还给他们做了恒温休眠舱。“二哥说。
韩绍白：“在76号星的时候反而不用冬眠，可他又对紫外线过敏。”
白嘉礼：“我怀疑再不冬眠，四哥的尾巴尖都要冻出冰碴了。”
“不过不用担心，首都星冬天有暖气，老四可以直接盘在暖气片上睡觉。”
“他还能每天下来吃饭。”
老二老五没心没肺地嘿嘿直笑。
沈妙担心地看向楼上。
天气越冷，四哥的存在感就越少，有时候他在房间里一直不说话，会让人怀疑他和空气融为一体。
……
……
高架桥底的霓虹像被水晕开的油彩。
谢子玉把脸埋进兜帽衫深处，因为长年打拳留下的伤疤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他之前在首都星打黑拳的时候经常走这条路，作为蛇，他很喜欢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玉哥！“
阴影里伸出一条布满疤痕的手臂，挡在他面前。
当年一起在擂台搏命的黄毛拦住他，电子义眼闪着红光：“好久不见，玉哥回到首都星也不去找我们。”
桥洞顶端的水管漏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板上。
谢子玉看也不看他，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玉哥，这几年兄弟们可都一直等着你呢。”黄毛跟在后面。
谢子玉在首都星打黑拳的那几年，身边跟的都是在首都星最底层讨生活的雄性兽人。
谢子玉的黑拳场规模越大，信服他的人就越多，以至于初步形成一股地下势力。
当年王室调查这件事，对外宣称说黑拳场破坏王室地下建筑，民间调侃说他把拳场健在王宫底下，扰得国王睡不好觉。
其实是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官方感到害怕。
谢子玉之所以自愿接受官方调查和处罚，因为妈妈担心他。
他不愿与政府军对抗，怕妈妈知道了会失望，所以拳场被取缔时他没有反抗。
“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哥了。”谢子玉冷冷地说。
黄毛站定，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眼里全是自嘲：“怎么，看不上我们，嫌我们给您丢人了？”
谢子玉脚步一顿，回过头。
他的这些兄弟们都很忠心，他被遣返多少年了，竟然还认他这个老大。
可他出身于晏熙家族，另外四个兄弟都是人中龙凤，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妈妈是上一代圣雌。
他却只能像地下老鼠那样打黑拳，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如果沈妙知道了他真实的一面，会怎么想？
谢子玉很怕自己骨里嗜血残忍的一面暴露出来，整天穿着帽衫把自己全身上下都遮住，不仅仅是畏惧日光，更怕面对真实的自己。
“大哥别傻了，你以前打黑拳就不是为了挣钱，你就是喜欢拳拳到肉的感觉。你那些兄弟光鲜亮丽，有的是军官有的是明星，还有帝国人人敬仰的医生。你想向他们靠齐，像个正常人。”
“可人没法隐藏自己的本性，你永远成不了你那四个兄弟……”
黄毛话没说完就被巨大的蛇尾卷起来，重重地砸到石桥墙壁上，粉尘碎末扑簌簌落下。
黄毛咳出一口血沫，表情痛苦。
半人半蛇的谢子玉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抵到黄毛脖子：
“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看在以前你跟我的份上这次放过你。”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话音落地，蛇尾松开，黄毛噗通砸到地上。
谢子玉恢复人身，快步离开。
待脚步声走远，黄毛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光脑：“他不上当。”
“那就继续缠着他，放心，人抵抗不了自己的本性。”光脑里传出陌生的声音。
“让他继续堕落，他们五兄弟早晚会分崩离析。”
“是。”黄毛关了光脑，往地上啐一口，谨慎地四下看看，也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院子里挂满了彩灯的古松，窗户前映出暖光，沈妙的身影在厨房忙碌。
三哥下班，飞行器停在院子里，沈妙听到声音，跑出去迎接他。
“三哥。”她欢快地上前接过韩绍白的公文包。
韩绍白微笑着，和她低头说话。
金翎一身夸张奢侈的皮草，站在露台上端着红酒，装模作样滴和老三打招呼。
谢子玉看得眼睛发涩。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兄弟们的不同，虽说出生于新贵族家庭，家族教养良好，但他巨蟒阴湿扭曲的本性太强了。
他的兽父被驯化良好，可以过这种典雅温馨的普通人生活，他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压抑。
沈妙喜欢能接受的必然是大哥三哥老五这种正常雄性，就连二哥除了有点浮夸，其他的都在雌性审美点上。
而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