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自幼就没吃过苦头,父母膝下千娇百宠长大,嫁给他,更是在富贵权势窝里泡着,养出一身的细皮嫩肉,怎么就这么能忍。
锁骨断得这样彻底,她自己感觉不到吗?
怎么敢一声不吭,只顾着旁人的!
压抑太久的惊慌心疼,见到这惨烈一幕,瞬间化成细细密密的愤怒,和无边的后怕。
情绪翻涌间,杀意也在疯涨,染红了谢晋白的双眼。
他死死瞪着她:“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崔令窈一默,小声反驳,“相较于我嫂子,我这的确不算什么。”
瞧瞧,理由一套一套的。
谢晋白怒极反笑,咬牙道:“你最好多拿自己当回事儿,否则你在意的所有人……”
“谢晋白!”崔令窈恼火打断,抬脚踹他:“你不威胁人会死是吧!”
“这不是威胁,”
谢晋白握住她乱踹的脚踝,看着她,嗓音沉冷:“我告诉你崔令窈,下次你再敢为救别人让自己陷入险境,不管那人是谁,我都要他,乃至他全族的命!”
他声音冰冷,眼神也是。
里头寒意刺骨。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崔令窈满腔的愤怒僵住,一下哑了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有些心虚,毕竟她当时的确为了救人,过于冲动了些,直接扑了上去,给自己留的余地并不多。
稍有不慎,她就不止伤了肩膀这么简单。
那一瞬间,她压根没想,自己出了事,这个男人该怎么办。
而与此同时,一股浅浅的惧意也涌上崔令窈心头。
实在是他这副模样,太认真,也可怕了。
出嫁从夫。
谢安宁的全族。
那就是崔家全族。
他……
空气诡异的静了下来。
谢晋白瞥了她一眼,松开她的脚踝,俯身靠近,握住她的肩,试图给她定骨。
隔着皮肉,摸索着将两根断裂的锁骨重新对在一起。
很疼。
疼的崔令窈面颊发白,额间冒出细密冷汗,身体下意识想挣扎。
“忍着!不要乱动,”
谢晋白将她抵在榻上,牢牢扼住她,语调淡淡:“还记得吗?这是你自找的。”
是的,是她自找的。
她主动扑到那块石头上去的。
可这就是他这么冷嘲热讽的理由吗?
她伤成这样,疼成这样,他看不见吗?
受了伤,夫君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如此冷漠,崔令窈委屈的想哭,又怕换来再次嘲讽。
她强忍着泪,咬紧牙关,不再挣扎。
生生忍的眼眶发红。
觉得丢脸,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谢晋白掀眸瞥了她一眼,手指摸索着,试图将她两根断裂的锁骨对上。
这比四肢关节要难的多。
但好在,他对此还算专业。
确定指腹下,两根断裂的锁骨对的严丝合缝,谢晋白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他舒了口气,拿起几片薄细的竹篾慢慢将断骨固定好,又用纱布缠绕。
一系列动作下来,身下姑娘愣是没再喊一声疼。
她闭着眼,面唇因为疼痛煞白,额间薄汗染湿了鬓发。
看着很让人心疼。
若是寻常,谢晋白只怕早就按捺不住,将人揽进怀里哄了。
可现在,他定定看了会儿,语气依旧平静:“疼就涨涨记性,下次再犯蠢时,记得三思后行。”
他管她救自己长嫂的行为,叫‘犯蠢’。
崔令窈实在不服气,睁开眼瞪着他:“我差点就死了,你就非要在这样的时候,对我说教吗?”
“当然!我当然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她奋不顾身救人的那幕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谢晋白额间青筋直跳。
他仰头,深吸口气,“崔令窈,你记好了,你再任性我都可以随你,折磨我,羞辱我,或者是一个巴掌一颗甜枣的试图驯服我,怎么样都行,但你要把自己当回事。”
这是他的底线。
她吊着她,玩弄他,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来折磨他,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
但她不能出事。
她不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崔令窈喉间一哽,别开脸没有说话。
显然,对他方才那冷漠态度,依旧耿耿于怀。
谢晋白还是没哄,更没为自己解释什么,只是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坐起身,避开她的伤,一件一件给她穿衣裳。
“固定最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这只手都不许用,等骨头长拢了,才可以慢慢动作。”
怀里人没说话。
谢晋白给她系好腰带,想了想,伸手去捞起她下巴,去看她的眼睛,“别跟我怄气,最好听我的话,如果不想再痛这一遭的话。”
四目相对。
不知是因为强忍疼痛,还是其他什么,她瞳孔湿漉漉的,蒙了层浅浅雾气,偏偏眼底满是倔强。
谢晋白心头瞬间发软,“觉得委屈?”
他想哄人了。
但崔令窈并不领情,冷笑了声:“疼死不也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来讥讽我?”
她受够了他的冷淡,说着说教的话语,冷嘲热讽。
她不缺人说教。
也不想看他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刚刚她多疼啊。
两辈子都没遭过接骨的罪。
他不也毫不见心疼,只顾嘲讽吗?
现在装什么关心!
越想越觉得气恼,崔令窈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起来,腰被死死箍住。
“我不管谁管?”
谢晋白抱着怀里人,哼笑:“崔令窈,你这辈子都要记得,是你怀揣着那见鬼的任务来勾引我的,直直往我心里钻,不然你当我愿意为你提心吊胆,心绪难平?”
谁愿意?
若是有的选,他也不想这样。
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能撇在一边。
她一遇险,他便心惊胆颤,恨不得跪求满天神佛,让她平安。
而她呢?
她是怎么做的?
但凡有一点顾忌他,又怎么会不顾安危,去救人?
“你知道我看见你扑过去替谢安宁当肉盾时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多怕吗?”
谢晋白掐着她下颌,眸底是森然的寒意,“你为什么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承受那样的恐惧?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就是这么喜欢人的,崔令窈,你想想看,你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