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北境在沈桃桃的治理下,愈发繁荣安定。
军城内外,商旅云集,田畴丰饶,百姓脸上多了红润的笑意。
这一日,秋高气爽,沈桃桃正与季岁岁她们商讨着开通一条通往西域新商路的细节。
突然,厅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名负责情报传递的亲卫,甚至来不及通报,直接闯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插着三根黑色羽毛的信函,这是代表最紧急噩耗的标志。
“沈姑娘,不好了,八百里加急,京城……京城来的急报。”亲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信函高高举过头顶。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季岁岁和阿衡脸上的笑容僵住,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沈桃桃的心猛地一沉,她强作镇定,伸手接过那封信函,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黑羽时,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她拆开火漆封印,展开信纸。目光扫过上面那寥寥数行字:摄政王谢云景殿下,为国操劳,积劳成疾,薨逝于京城摄政王府。举国同悲,天下缟素。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反复地刺入沈桃桃的心脏。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手中的信纸飘然滑落。
“不……不可能……”她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声音。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沈姑娘!”
“桃桃……”
季岁岁和阿衡惊呼着冲上前,险险扶住她瘫软的身体。只见沈桃桃面色惨白如金纸,双目紧闭,已然失去了意识。
“快,喊林半夏来,快!”阿衡朝着厅外嘶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季岁岁紧紧抱着沈桃桃,她比谁都清楚,沈桃桃虽然从不提起,但那个名字,那个人,始终是她心底最深的牵挂。
整个北境军城也因为这个消息被悲痛所笼罩。
旗帜降半,欢声笑语戛然而止,许多受过谢云景恩惠的百姓,自发地戴上了孝布,抱在一起低声啜泣。
城主府内,一片混乱。
何氏闻讯赶来,看到女儿昏迷不醒的样子,差点也跟着晕厥过去。
沈父,沈大山和沈小川等家人围在床边,心中焦急万分。
林半夏匆匆赶来,施针用药,忙活了半晌,沈桃桃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床顶的帷幔,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桃桃……我的儿啊……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何氏握着女儿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沈桃桃仿佛没有听见,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围在床前一张张担忧的脸,最后落在季岁岁身上,“信……信呢?”
季岁岁含着泪,将信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中。
沈桃桃的手指颤抖着,再一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积劳成疾……他那样一个铁打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倒下。
她想起他眼底偶尔流露的疲惫,想起他紧锁的眉头……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加重了他的忧思和劳累吗?
无尽的悔恨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被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众人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无不心碎,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哭了不知多久,沈桃桃猛地抬起头,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
“桃桃,你要干什么,你身子还虚着。”何氏连忙拦住她。
“我要去京城。”沈桃桃的声音坚定,“我不信,我不信他就这么走了,我要亲眼去看看,哪怕……哪怕只是看一眼他的陵墓。”
“不行,太危险了。”周莹急道,“摄政王骤然薨逝,京城现在是是非之地,你身份特殊,万一被人认出……”
“我必须去!”沈桃桃打断他,“你别拦我,我偷偷去,偷偷回。不亲眼确认,我此生难安。”
她看着家人和朋友们担忧的眼神,泪水再次涌出,“他……他到最后……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孤零零的……”
这句话,击中了所有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周莹抹了把眼泪,上前一步,握住沈桃桃的手:“我陪你去,咱们小心行事,快去快回。”
阿衡也重重点头:“你放心,北境有我等在,绝不会出乱子,你……早去早回。”
何氏看着女儿决绝的神情,知道再也拦不住,只能哭着点头:“桃儿啊……一定要小心……娘在家等你……”
沈桃桃重重地点了点头。
简单的准备后,沈桃桃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易容成一个寻常的商妇模样,在周莹和两名绝对忠诚的暗卫护送下,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北境军城,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滚滚,碾过沈桃桃破碎的心。
她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泪水却不断线地流淌。窗外秋风萧瑟,一如她此刻荒凉绝望的心境。
云景……你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吗?
我们之间,连一句好好的告别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一路南下,沈桃桃的心如同在油锅中煎。
越是靠近京城,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国丧”的氛围就越是浓重。
城门盘查严格,随处可见悬挂的白幡,百姓们脸上带着真实的哀戚,谈论的话题也离不开那位英年早逝的摄政王。
这一切,都像冰冷的锥子,不断凿击着沈桃桃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跟着周莹伪装的商队混入了京城。
昔日繁华的帝都,如今笼罩在一片悲凉之中。
他们没有在任何客栈落脚,而是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处由北境军早年布置的秘密据点。
沈桃桃一刻也等不下去,她必须亲眼看到,才能死心。
“桃桃,皇陵守卫必定森严,尤其是……摄政王新葬,恐怕更是滴水不漏。我们需从长计议。”周莹担忧地劝道。
“等不了。”沈桃桃的眼中布满血丝,“我必须今晚就去。再等下去,我会疯的。”
她拒绝了周莹和暗卫的陪同,只让他们在外围策应。
人多目标大,反而容易暴露。
她换上一身夜行衣,用特制的药水加深了肤色,勾勒出皱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的普通民妇,趁着夜色,如同鬼魅般潜向城郊的皇陵。
出乎她的意料,皇陵外围的守卫确实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队伍络绎不绝,看起来戒备极其森严。
但沈桃桃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在军中养成的直觉,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