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点头,握着谢沉屿的手一同走进他们的卧室。
御公馆的卧室开间极为阔绰,面积比洋房别墅的房间还要大许多。
整面弧形落地玻璃幕墙将湖畔景致无缝接入室内,微风拂过湖泊,携着清润舒适的水汽漫入空中,气息干净而沁人心脾。
室内的装修采用简洁大气的现代风格,地面铺设着深灰纯羊绒地毯,墙面以浅橡木饰包裹,配置隐藏式线性灯带,色调偏暖,富有温馨氛围。
全是她喜欢的风格。
庄眠正观察得入迷,谢沉屿捏了捏她的手,牵着她往里走:“还和以前一样住,就换了个地儿,不用拘束。”
庄眠应了声,继续看着周围的布局。
谢沉屿脚步停在黑桃木柜前旁边,随手推开背景墙的暗门,衣帽间全景展现在眼前。
德国定制的系统衣柜配有感应照明,中央岛台采用整块亚马逊绿大理石,专门陈列腕表和珠宝。
天花板顶灯明净,照得黑丝绒托盘上的珠宝璀璨生辉,有项链、耳环、胸针等首饰,全是新上市的秋冬高珠系列。
宽阔的空间里,女士和男士衣物各占一半,分列整洁奢贵,无声宣告着这里住着两位亲密无间的主人。
庄眠驻足在一排定制的女士西装前,侧首望向他:“这些年,你为什么没考虑过和其他家世显赫的千金接触?她们家里应该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帮助。”
“怎么。”谢沉屿松懒地倚在柜边,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在你眼里我是个需要靠联姻上位的废物?”
谢沉屿无论娶谁,他的人生都已经是顶配了,可他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而且那么多年,未曾改变过一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谈感情,他们两个都是野心家,庄眠解释道,“我只是有点不明白。”
“哪儿不明白。”谢沉屿单手抄兜,神色傲慢,“学长给你解惑。”
“我见过的大多数公子哥最终都会选择门当户对的联姻,即便婚前如何放纵,最后娶的永远是圈内人。”庄眠顿了顿,“毕竟相似的眼界和成长环境,更容易产生共鸣。”
就像钟亦珩,万花丛中过,心里最在意的始终只有一个杨三小姐。
宠情人归宠情人,真正爱的人归爱的人,他分得清楚。
杨三小姐身上那股世家千金的范儿,一起长大的情谊,知根知底的精神共鸣……别人给不了钟亦珩。
从某种程度来看,庄眠和谢沉屿也是一个圈子的。只不过她不是直接抵达,而是借了钟家和钟景淮这一架桥梁。
“谢白两家确实也联姻。”她继续道,“但基本是两情相悦顺势而为。你们家似乎从不在意这些,就连白清嘉和顾政相差七八岁,也没人反对。”
难不成是因为顾家在医学界声威浩大?
“知道京城赵肖两家为什么能屹立百年不倒吗?”谢沉屿问她。
庄眠:“不清楚。”
她一直专注于自我提升,并不了解底蕴深厚的家族。
谢沉屿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两字:“赵肖两家深谙制衡之道。族中子弟既倚仗家族之势平步青云,又反过来成为支撑家族的根基。如同下棋,让各方在各领域相互牵制,布局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嗓音沉稳:“每个成员既是独当一面的将才,又是维系家族前行的舵手。就像南唐韩熙载,看似纵情声色,实则是在乱世中保全家族,从不把争斗摆在明面上。”
商界忌讳行业垄断,其他领域也是如此。赵肖两家内部团结,子弟们在各领域的晋升都离不开家族的支持,而他们的成就又反过来巩固家族的根基。
家族掌权者通过精妙的内部制衡,让各方在权责利益间相互牵制,最终织就了一张牢不可破的权力网。
——制衡。
一个家族,就像一个微缩的王朝。内部制衡得当,非但不会造反,反而能凝聚力量,愈发强盛。
庄眠联想起《红楼梦》中的一句话:“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她若有所思:“港岛那边的豪门经常能看见狗血纷争,尤其贺家。”
谢沉屿轻嗤:“一堆子女争家产,能不乌烟瘴气么。”
贺家明面上有六个子女,暗地里还有多少私生子女,谁也说不清。
无风不起浪,大众津津乐道的永远是豪门内斗的狗血戏码。而像谢家这类家族,几乎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兄弟阋墙,不如外御其侮。”谢沉屿说,“祖父年轻时经历战乱,靠着家人同心才在沪上站稳脚跟。”
谢家对内团结一致,对外却心狠手辣。这其中,少不了谢老夫人的敦敦教诲。
姓谢的,无论男女皆手握实权,个个忙着开疆拓土,哪有时间窝里斗。
如果在外头吃了亏,还能回家搬救兵。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白了,家族如何,主要看话事人的掌权能力有多强。
“管理团队也可以借鉴这种思路,让成员之间形成制衡,彼此牵制又彼此成就。”庄眠沉吟片刻,眼神清亮地望着他,“管理之道是不是就像五行相生,各司其职,相辅相成?”
“聪明。”谢沉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就像你手下的跨境并购团队,可以让精通英美法的负责架构设计,熟悉欧盟规制的专攻合规审查,擅长谈判的主导商务条款。既各展所长,又在权责上形成制约。”
谢沉屿同庄眠讲解着商政场上的手段,她静静聆听,时而发表自己的见解。
如今的她硬实力不容置疑,软实力却还有待提升。
这些经验无论对她将来尝试进入司法机关,还是继续留在律界发展,都大有裨益。
说话间,两人走进衣帽间另一侧连通的卫浴区。
洗漱台选用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独立大型浴缸安置在弧形落地窗前,墙面嵌着大屏电视,地面设有地暖。
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湖光水色,一边看电视。
每逢中国出现天文奇观,比如日全食、日偏食或是超级月亮时,沪城总是在下雨。
魔都的天气,也仿佛只有夏天和冬天两个季节。
一年四季,庄眠最喜欢的莫过于春天,那时市区的玉兰树仿佛一夜之间全部绽放,连绵成片的洁白。
此刻她站在露台,俯瞰楼下那片偌大的玫瑰园,心中不免震撼——
原来在这万物凋敝的凛冽寒冬,也栖居着一抹不谢的春色。
*
翌日上午,庄眠接到福利院院长的电话,说院里新年办了个活动,希望她能拨冗参加。
她正好无事,便应下了。
午餐后,她来到那家福利院。福利院虽然略显陈旧但干净整洁,墙壁上装饰着孩子们的蜡笔画。
晴朗的冬日午后,阳光透过旧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庄眠熟门熟路地跟孩子们交谈,神态自然而温柔。她蹲下身,回答孩子们的问题。
院长热情地迎上来,两人交谈熟稔。
待了三四个小时,庄眠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位气场干练的中年女子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庄律师,打扰了。我们白董想邀您一起用下午茶,不知是否方便?”
庄眠微怔,随即会意:“请问是白锦书董事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