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就在观众席，身边坐着于漫。
她这两天已经开始上体育课和体锻课了，尽管还不能剧烈运动，但出来透透气也好。
于漫挽着唐夏的胳膊低低抱怨，“我跟你说啊唐夏，可别轻易就原谅他，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道歉有用的话，要法律干嘛？”
她是不怎么喜欢韩誉的，而且还觉得，如果不是秦远受伤了退出训练，韩誉不见得就能收获全部的赞叹。
秦远也是很帅气的！
唐夏忍笑，刚想回答，台下有人喊她。
“唐夏。”
她转头一看，少年仰着脸，眉目如画。
旁边的女生羡慕着望向自己。
唐夏脸皮薄，刹那间便红了双颊。
“你下来，我有事找你。”韩誉一本正经。
于漫跟唐夏咬耳朵，“别去，不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心思整你呢，”她说完，壮着胆子冲韩誉喊，“下来做什么，再被你拿球踢吗？”
韩誉霎时脸就黑了。
唐夏不想闹得难堪，扯了扯于漫手臂，低道：“你陪我一起。”
于漫哼哼唧唧，纵使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听了唐夏的话。
两个女生从观众席下来，韩誉瞥了眼于漫，随即道：“你要我查的事，我查过了。”
唐夏一愣。
“查什么事？”于漫疑惑，偏头好奇道。
韩誉未答，只转身向前走去。
唐夏不得已只能跟上。
他似乎有考虑到女孩腿脚还未痊愈，一步步走得慢，待回到齐回身边，又从后者手里拿回了刚才自己的篮球。
“然后呢？”唐夏追上来问。
韩誉很诚实，“虽然学校某些地方有监控，但老实说，我查不了。”他的确去问过几个同学，也通过齐回的人脉去调查了一番，然而很可惜，这不是想查就能查到的。
“噢。”唐夏也不失望，她原本就只是随口一说，算不上意外。
“不过，”韩誉又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唐夏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可以不必纠结。”
韩誉看着她，沉默须臾后，忽然将篮球往唐夏怀里一塞。
“你要干嘛？”身边的齐回不解。
对面两个女孩也同时抬起茫然的脸。
“既然我想跟你和好，总得要公平，”他冷静道，“我误会了你一次，这事姑且先记下，以后我允许你也误会我一次。”
“……”唐夏瞠目结舌。
于漫喃喃道：“这还可以赊账的啊？”
“除此之外，”韩誉不管身边人的目光，只一字一句将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我还欠你一脚球。”
齐回看了眼被唐夏抱在怀中的篮球，吃惊道：“不是吧韩誉，你难道……”
他话没说完，韩誉就已经缓缓道——
“你的脚还没好，所以就不让你踢了，就算让你踢，你也不见得瞄得准，所以，”他顿，手指轻轻点了点橙色的篮球，道，“用篮球吧，你砸我一下，咱们恩怨还清。”
唐夏倒吸一口气，讷讷地转头看于漫。
于漫眼底同样满是震惊。
这少年的思维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此……惊世骇俗。
齐回捂脸坐到一边。
他就知道自己猜准了韩誉想做什么。
看到他把篮球塞给唐夏的时候就猜到了。
虽了解这个玩伴，但齐回还是不免惊异了一把。
因为他倒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执着到犟的韩誉。
唐夏犹豫，低着头盯着手中的篮球看，考虑该如何回答。
她肯定不会真的就拿球去砸他啊！万一砸出点事情来，砸得他脑震荡、视网膜脱落、扭伤了怎么办？她可没力气背他去医务室！
却不防韩誉又道：“你放心，这球的气我已经打足了，你只要用点力，造成的伤应该跟足球的远射差不多，我不占便宜。”
“你……”唐夏见他说得这么一板一眼，哭笑不得。
于漫脾气直，愣到现在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没病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韩誉，“难道这是你新的整人套路？让唐夏砸你一球，然后再反咬她一口，说她报复你？”
齐回瞪大了双眼，在后面不得不佩服地接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韩誉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子。
然后又忍着怒意对于漫说：“你能闭嘴吗？”
“不能。”于漫把脖子伸得老长，完全不输气势。
“那个，”唐夏小声打断，几乎败在韩誉匪夷所思的行为上，“真不需要这样的，你耿直得我有点……”
她说着把篮球又重新塞回给韩誉，尴尬地将手收进袖子里。
“什么？”韩誉皱眉。
唐夏一咬牙，硬着头皮道：“有点想笑。”
“扑哧——”齐回先在后面笑出了声音。
韩誉再度转头给了他第二记眼刀子。
“走吧走吧，”于漫把唐夏往后拖，一边拖一边催促，“快下课了，咱们先去吃饭。”这学期换了个很和善的体育老师，下课不用集合就可以解散去食堂。
唐夏便一路倒退。
韩誉脸色很臭，看于漫的背影带着嫌恶。
女孩被同伴带着离开，走了大概有十米远的距离，忽然回头。
“韩誉。”她喊。
少年一怔，缓缓抬头。
唐夏笑得愉快。
“别折腾了。”她莞尔，眼神灵动。
韩誉心下一沉。
仿佛被嘲笑了一般。
正不悦间，却又听那女孩清亮的话语传来——
“原谅你了。”
她浅浅笑，眼尾酿开一丝欢愉，像翩翩飞过的流蝶，乍看绚烂。
韩誉一震。
耳畔的声音似乎听得不太真切，叫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谅……了？
他以为自己其实并不在意的，但刚刚那一刻，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心底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滋生的。
女孩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中，韩誉回神，怀抱着篮球慢慢转过身。
心底的压抑，似乎突然间有了宣泄的口，缓缓放松。
原来，道歉失去的不是尊严，而是烦闷。
原来，原谅带来的不是嘲讽，而是宽容。
他一下子觉得，那个曾经自己不断针对的女孩，刚才笑的时候，的确很好看。
可是为什么，之前就没有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