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樾应了一声。
“好嘞，我这就去。”
说着便站起身，卷起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子，朝屋后走去。
“等等！”
林嘉眼睛一亮，叫住他。
然后几步追了上去。
“沈同志，肥料，能不能先给我？”
沈庭樾脚步一顿，微微侧身回过头。
语气带着疑惑。
“给你？”
林嘉迎着他的目光，毫无退缩。
“嗯。我刚才特意去看了咱家菜地，白菜都蔫头耷脑的，叶子发黄，眼看就快活不下去了。我想着，是不是缺肥？就想拿点肥料给它上一上，看能不能救回来。”
她歪着脑袋，声音真诚。
“我从小吃惯了新鲜嫩菜。可这边菜贵，菜市场还远，我寻思着，要不自己试着种点？反正咱家有块地，空着也是空着。”
她见沈庭樾还在沉默，连忙补充：“我已经想好了，用老家的沤肥办法。把肥料加上秸秆、草木灰，再兑点水，封在陶罐里发酵，半个月就能用。我以前在乡下常帮家里弄，熟得很。”
林嘉顿了顿，又抬手指了指墙角。
“容器我也准备好了，原来那个旧瓦罐容易漏，我拿新买的那个大陶罐换下来，专门用来沤肥。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不脏院子，也不会有臭味往外散。”
沈庭樾盯着她看了几秒，觉着她不是随口一说。
而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你会沤肥？真的会？不是瞎鼓捣？”
林嘉深吸一口气。
把之前说给沈母的那套话，又认真地对沈庭樾讲了一遍。
沈庭樾听着，眉头慢慢松开。
嘴角甚至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行，肥料你拿去用。不过——”
他抬眼看着她。
“那堆肥是我负责清理的，流程我熟。要不……我来帮你？看看你那套‘南方办法’到底灵不灵。”
沈庭樾语气淡淡，眼里却藏着几分好奇。
这女人，到底是真懂农活，还是光会嘴上说说？
他倒想亲眼看看。
后院角落里，沈庭樾蹲在茅房边上。
不多时就把角落里堆积的污物清理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再将攒了好几天的肥料小心翼翼地铲进木桶里。
接着端着桶，轻手轻脚地走向林嘉指定的旧瓦罐。
沈庭樾将肥料缓缓倒进罐中。
就在肥料落底的瞬间，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猛地蹿了出来。
那味道直冲鼻腔，熏得人眼睛发酸。
林嘉却站在一旁，毫无反应。
“沈同志，你再去弄点干草、落叶过来，有点湿漉漉的最好。灶膛里剩下的草木灰也捎一些，要没被雨淋过的。”
沈庭樾闻言立刻站直身子，点点头。
也没多问，转身便朝着柴堆和灶房走去。
弄好东西便返回去。
东西齐了，林嘉卷起左臂的袖子，开始弄东西。
她先是弯腰抓起一把干草。
抖了抖将其均匀地铺在罐底。
接着，她便端起肥料慢慢倾倒进去。
倒了一半后，她停下动作。
转而抓起草木灰一层一层地撒上去，足足撒了半寸厚才停。
之后，她又依次盖上落叶和黑乎乎的腐土。
每一层都压得实实的，不留空隙。
林嘉手指沾上了泥，指甲缝里也嵌了黑屑。
但她毫不在意，只管忙碌。
沈庭樾就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忙碌。
他的目光起初落在瓦罐上，慢慢地却移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出身富豪家、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姐，真的会懂这些农活？
还干得这么熟练，这么自然？
这让沈庭樾忍不住心生怀疑。
搞定了一切，林嘉直起腰，从墙边翻出一块塑料布。
把它抖开后严严实实地盖在罐口上。
最后再用麻绳一圈一圈地绕着罐身缠紧，打上死结。
“成了。”
林嘉退后一步，神情满意。
这东西得在阴暗处闷着，靠微生物自然发酵。
所以少说得等上十天半月。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时间把这一切慢慢转化。
“嗯。”
沈庭樾应了一声，弯腰把罐子稳稳地抱起放回林嘉指定的地方。
忙完这一通，两人身上都沾了一种臭味儿。
林嘉抬起胳膊闻了闻，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她低声说道：“我想洗澡。”
“我去烧水。”
沈庭樾立刻转身走向灶房。
到了灶房烧完水，他便提起水桶。
一趟趟地把热水拎进那间靠墙的小木屋。
林嘉站在门口，见他一趟趟地来回，额角都沁出了汗。
“谢谢。”
沈庭樾没说话。
只把最后一桶水倒进木盆。
确认水温适中后，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哗哗的水声很快响起，木盆里腾起淡淡的白雾。
洗完澡后，林嘉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
觉得整个人清爽干净了。
等她出来，沈庭樾也迅速用凉水冲了一下脸。
他擦干脸上的水珠，随即换上了那身军装。
沈庭樾的假期就到下午为止。
军令如山，休假时限一到，就必须归队，不得有误。
“我得回队了。”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的扣子，语气平静。
林嘉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肩上的军衔上。
“好，路上小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饱含关切。
沈庭樾看了她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可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林嘉还有刘芮英站在门口。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部队那边。
齐玥前两天听说沈庭樾交了结婚申请，心里猛地一沉。
她立刻动身前往团部，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可她没有走正式流程，也没提前报备。
警卫员便将她拦住。
等到她终于补办了手续，批文也下来了。
却被告知沈庭樾已经请假回家，昨天就已经启程。
这让齐玥心里乱糟糟的。
本以为能赶在他走之前见上一面。
可如今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正打算失落地返回文工团时，却她忽然听见不远处几个年轻战士围在一起闲聊。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了吗？沈团长这次回去，可不是单纯探亲。”
其中一个战士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他还顺道办了别的事？”
另一人好奇地问。
“那当然！说是陪他媳妇挑家具、下定金去了，看样子是要正式过日子了。”
“他媳妇叫什么来着？”
“叫林嘉，听说是家里早年就定下的，门当户对。”
齐玥的脚步一顿，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