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家凑一块聊天呢？”
一个略显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文国强夹着个黑皮包，大步迈进门来。
“林嘉同志，到得真准时嘛！”
他目光一扫，落在林嘉身上。
林嘉立刻站直身体，恭敬地回应。
“文主任早。”
“早。”
文国强点了点头。
他走到几人面前，稍稍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林嘉一眼。
“精神不错，看着踏实。”
“走，我先带你转一圈，熟悉熟悉环境。”
说着，他抬手示意，便领着林嘉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沿着供销社的各个区域一一走过。
文国强边走边讲解。
随后，他停下脚步，在仓库门口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今天的任务。
第一，记住自己负责区域内商品摆放在哪里、是什么价格。
第二，帮忙整理货架，确保货物整齐有序。
第三，若有顾客前来，要主动接待，态度热情，服务周到。
林嘉听得十分认真。
她脑子灵，反应快，记性又好。
仅是一上午的时间，她就把大致商品价格和位置背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顺手把几个摆放不整齐的货架归置了一番。
杨云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
起初她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后来忍不住频频点头。
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林嘉刚给一位穿着蓝布围裙的阿姨称完一斤粗盐。
她抬起头，准备继续整理台账。
目光却忽然被柜台前的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那里站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奶奶。
老奶奶佝偻着背，身形瘦小，手里拎着一个颜色早已辨不清原样的布包。
最让人心酸的是她的眼神。
那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别人，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林嘉见状，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微笑着说道。
“大娘，您想买点啥？不用着急，慢慢说就行。”
老太太被这一笑弄得愣了一下。
她嘴唇微微哆嗦着。
“俺想看一下那个……”
她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货架最上层的一盒蛤蜊油。
那是一种便宜实惠的护肤膏，五分钱一小盒，常有老人买来抹手防裂。
可话刚出口，她又觉得太贵，犹豫着往边上挪了挪手指。
点了点旁边十一个铜板就能买到的针线盒。
林嘉有点纳闷。
“大娘，您要买护肤用的油，还是缝衣用的针线呢？您说清楚点儿，我好帮您拿。”
老太太一听，脸上的神情更急了。
“就是那个嘛！那个……那个亮亮的盒子，还有……还有圆圆的罐子……”
她手指在空中胡乱地点着。
林嘉立马反应过来。
这位大娘八成不识字，连话也说得不利索。
她干脆利落地绕出柜台，走到老人身边。
“大娘，您别慌，慢慢说，不怕的。您是想买吃食，还是日用品？咱们一件一件来，好不好？”
老太太原本紧绷的脸松了下来。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货架高处一个印着图案的铁皮盒子。
“闺女，这……这是干啥使的？还有那边那个……圆罐子……写着红字的……”
林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明白了。
那是摆在显眼位置的蛤蜊油。
“大娘，您想看看抹脸的油是不是？”
老太太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对对对，就是这个！擦脸的……冬天冷，手上裂口子，脸上也疼……”
林嘉笑了笑，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盒下来。
“您闻闻，这是护肤油，冬天擦脸擦手，防干裂，特别好使，还能留下淡淡的香味儿，用了皮肤滑溜溜的。”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
“香！真香！跟以前供销社卖的那个味儿差不多……”
“那这个呢？”
她又抬起手，指着另一边的一个玻璃罐。
“这是黄桃的罐头，水果做的，甜的，开罐就能吃，不用煮也不用泡，特别方便。孩子喜欢吃，老人家也能吃，润肺又解渴。”
老太太眼睛又是一亮。
“罐头……能吃的……家里小孙子最爱这个味儿……”
“这个呢？”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木纹纸盒。
“这是针线盒。”
林嘉轻轻把盒子打开。
老太太看着那些细小的针和五颜六色的线。
又扭头看了眼旁边一小包用油纸仔细裹着的物件。
“大娘，这个包着的是红糖，冲水喝，暖身子，尤其是天冷的时候，来一碗热红糖水，浑身都舒服。妇女坐月子也喝这个，补血又驱寒。”
“这个是……”
老太太还想再问，却一时说不出名字。
只能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小瓶子。
“这个是风油精，味道冲，提神醒脑，蚊子咬了涂一点，或者头疼脑热也能用。”
林嘉一样样介绍，不急不躁。
老太太越听越安心，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盯着林嘉手中的物件，眼神认真。
林嘉也不催，就安静地陪着。
旁边的田秀芳正闲着没事，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林嘉身上。
只见她正低头和一个衣着朴素、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低声交谈。
田秀芳嘴角微微一翘，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她转过头，对陈小娟说道。
“你瞅见没？不懂规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跟个耳朵背、说话也不利索的老太太啰嗦半天，能卖出去什么东西？真是浪费时间，纯粹是瞎耽误工夫，连最基本的买卖都做不来。”
陈小娟原本低着头，听见这话身子微微一僵。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田秀芳话说得太刻薄。
“田姐，您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了？林嘉才来没几天，还摸不清门道，难免慢些。再说了，人家不管怎样都是顾客，站着说话不怕腰疼，这么背后议论人，实在不太合适吧？”
林嘉站在柜台后，耳朵里灌满了那些冷言冷语。
但她没有出声反驳。
她知道，这个时候争辩只会让气氛更难堪。
“大娘，您刚才看的这几样东西，有没有拿得准想买的？要是有中意的，我给您拿下来仔细瞧瞧？”
老太太看了许久，最终目光停留在蛤蜊油和红糖上。
林嘉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大娘，您是想看看这两样吗？蛤蜊油润手防裂，天冷特别管用；这红糖是本地产的，冲水喝暖胃补气。我这就给您拿出来，您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