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却用沉默默许了三皇兄的指控。
那种若有若无的态度,像雾中看花,让人捉摸不清。
“二皇兄,你别在这儿装好人了,强词夺理也没用!”
三皇弟终于忍不住爆发,声音陡然拔高,“是谁干的,谁心里没数?你护着她,又能护到几时?事情摆在眼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谁心里没数?”
二皇兄冷笑一声,眼神如冰,“可你有数吗?父皇尚且未发一言,太子哥哥也未表态定罪,你倒好,抢先一步指认他人,妄下断论!你是比父皇还懂规矩,还是比太子还知内情?”
“哼!二皇兄,我不跟你在这儿斗嘴逞口舌之快!”
三皇弟冷哼一声,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到了忍耐的极限,“云衿自己都答应跟我来了,她心里清楚得很!你何必在这儿装模作样,假惺惺地当她的靠山?她根本不需要你!”
三皇弟语气越来越冲,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炸开。
可二皇兄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理会,仿佛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回应。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悄悄伸过来,轻轻地扯了扯二皇兄的袖子。
云玥仰起脸,声音很轻,却清晰可闻:
“二皇兄,我想去看看云衿。”
她的语气平静,不带波澜,仿佛只是要去探望一位普通的朋友,而非一个被指控精神失常、关在宫中等死的囚徒。
“好。”
二皇兄低头看她,眼神瞬间温柔下来,像是寒冬里燃起的一簇暖火,“我陪你去,一步都不离开你。”
三人很快抵达安乐宫。
还未跨过门槛,一阵凄厉的尖叫便骤然从殿内传来,撕破了黄昏的宁静,宛如野兽濒死前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云玥脚步顿时顿住,停在了朱红宫门之外。
她的脸一片平静,像一口久未搅动的枯井,水面无痕,映不出天光云影——没有快意,没有同情,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二皇兄察觉到她的停步,以为她是被那声尖叫吓住了。
他立刻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温柔得如同春风拂过耳畔:
“怕了就别进去了,二皇兄带你回去了,好不好?这里的事,不必你一个人扛。”
“那怎么行!”
三皇弟猛地抢上前一步,嗓音因焦急而变得尖利,“云衿,你都听见了!云衿现在快要不行了!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求你见她一面!你都走到这儿了,难道忍心不进去看一眼吗?就当……就当是三哥求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攥住云玥的手腕,五指收得极紧,指节泛白,生怕她下一秒就会转身逃离。
云玥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在听到“求”字的一刹那,眼眶忽然泛起一层薄红,像是寒夜中悄然升起的一缕微光,脆弱又隐忍。
她缓缓抬起眼,望着三皇兄,唇瓣轻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三皇兄……你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她没有等待对方的反应,也没有再回头看任何人,而是果断地拉起二皇兄的手,迈步跨过了那扇沉重的宫门。
二皇兄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低下头,贴近她的耳边,声音轻得像风掠过树梢:
“别难过,别怕,有二皇兄在。”
“我不是为自己哭。”
她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上,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我是为三皇兄难过。要是他知道云衿现在变成这样……他会有多心碎啊。他一直把她当成最纯真、最无辜的妹妹,捧在手心里疼,可如今,真相摆在眼前,他却连直视都不敢。”
“他才不会心碎。”
二皇兄冷笑着,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他只会怪云衿藏得太深,怪我们没有早点揭穿她,怪自己瞎了眼、被蒙了心——可绝不会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太过轻信,太过纵容。他永远看不见自己的错,只会把一切归咎于别人。”
云玥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静静地落在二皇兄脸上,像是要看透他心底深处那层薄薄的伪装。
两人目光相碰,空气中仿佛有火花一闪而过。
片刻后,他们的嘴角都轻轻扬了一下,那笑意不带温度,却藏着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一个关于谎言、背叛与真相的沉默约定。
然后,他们谁也没再多言,手牵着手,一步一步,沉稳地走进了正殿。
才几天功夫,安乐宫的大殿就已经乱得像被上千兵马洗劫过一样,桌椅翻倒,屏风碎裂,瓷器残片散落一地,连墙上挂着的字画都被撕成了条状,随风轻轻晃动,像一条条无力的哀鸣。
不是下人们偷懒,也不是宫女太监不尽责——而是每次他们刚费尽力气把大殿打扫干净,云衿就会突然发疯似的冲出来,拿起手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狠狠砸向地面,直到满屋狼藉,才瘫坐在角落喘息。
云玥站在正厅中央,脚踩在一片碎瓷之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她缓缓环顾四周,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西墙根儿下——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云衿蹲在那儿,头上胡乱裹着一块白布,发丝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半边脸。
她的双臂死死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微微颤抖,像只被雨淋透、受尽惊吓的流浪猫。
云玥刚迈出一步,想要走过去,却被身边的二皇兄一把拽住手腕。
他轻轻摇头,动作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别靠太近,她现在疯得很,谁也不认。
三皇兄也看见了她,眼底骤然亮起一丝希望的光。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脚步急促却努力放轻,生怕惊扰了云衿。
他弯下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惜:
“云衿,别怕,是我,我是三哥。我把你最信任的云衿带来了,她会帮你,她真的会救你……
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
这话一出,云衿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来。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红肿,瞳孔涣散,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