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倚在走廊栏杆上，拿出兜里一直震动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那一头，林静刚下了大巴，车站周围人声鼎沸，嘈杂入耳。
她将行李丢给许佳拿着，匆匆走到角落，有些担忧问道：“阿砚，你在工作吗？”
“怎么了？姑姑。”
他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倦态。
林静抿了抿唇，解释道：“早上我有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害怕打扰你工作，便没再给你打电话来了。”
林砚回想起在集装箱外没能接到的电话，轻轻“嗯”了声。
见他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林静叹了口气，说：“我带佳佳来云州了，我最近休假，想去看望一下嫂子。”
听筒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本以为通话就会这样结束，突然对方开了口：“姑姑在哪里？我来接您。”
“不用了阿砚，我们直接去医院，若是你晚上有空，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好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一家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林砚动了动唇，最后仍是一声低沉的鼻音。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他凝着不远处发了新枝的榆钱树陷入了回忆。
林静作为林家第一个大学生，是整个家托举的希望所在。
在林砚童年记忆里，这位姑姑知性又充满智慧，所有晦涩难懂的数学题在她手中总是迎刃而解，但姑姑可以教授功课，可以满足他生活上的一些需求，但在感情上，保持理智的女人永远都只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望着他，他们之间不曾有家人才会有的亲近，就如现在一样，疏远又陌生。
严旭跟着李忠身后走来时，见男人正靠在围栏发呆，便叫道：“林队。”
林砚思绪被这一声完全唤了回来，他侧眸猛地对上了凌厉的双眼。
不管何时，李忠身上的威严感浑然天成，警局里任何人都得有敬畏之心。
林砚站直身子，规矩唤了声：“李局。”
“有受伤吗？”
李忠视线扫过他留有疤痕的脸，严肃的表情柔和许多。
“没有。”
“没……有？”严旭不可思议地小声嘟囔着：“手都脱臼了，还没受伤呢？也忒老实了吧？”
身后一阵嘀嘀咕咕，李忠微微回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随后迈开步子走向病房。
电视声音在他们进去那一刹那戛然而止，李景天平躺在病床上，颤颤巍巍捂住伤口，哀嚎道：“李局，我这次伤得真的很严重，恐怕得要休息一两个月才会好了。”
“好呀。”
李忠答应的爽快，还没等床上的人来得及高兴，他扭头看向严旭，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要休息，这队长的位置又不能一直空着，那就让给严旭。”
“领导，我保证完成任务！”严旭不带一丝犹豫应承下来，笑得谄媚。
李景天的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他若尤其是哭诉道：“我尊敬的领导，你就看在我差一点就一命呜呼的份上，休息一个月也行啊！”
李忠看着他，沉声开口：“半个月。”
“二十天！”
李景天想要据理力争，结果对方丝毫不买账，“十天。”
屋里其余两个人都在看热闹，他咬牙切齿攥紧拳头，愤愤说道：“半个月就半个月！”
伤假就在讨价还价里定了下来，李忠给严旭使了个眼色，后者懂事地从裤兜子里抽出一张照片拿给林砚。
“这张照片就是从被盗窃人的手机里传输打印出来的。”
照片里的陈设布局的确和三零八包厢里的一模一样，而罗海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一样的，所以基本能确定这就是交易那晚被人偷偷拍下的。
“我看看！”
李景天急得不行，林砚看着他在病床上蠕动的身躯，轻叹了口气，走过去递给他。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罗海的正脸，其他在场的人一个也看不见，除了这张，还有其他的照片吗？”
偷拍者像是蹲在了罗海对面的沙发下，整个画面都呈仰望的姿势出现。
李景天指着照片一角，问道：“这是什么图案？”
林砚垂眼看了过去，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裤腿下露出的一小半纹身，像是一朵绽放艳丽的花朵，花纹在灯光下半明半暗，透着致命诱惑。
李忠答道：“经过技术人员反复对比筛选，应该是海口最近查获的改良版的罂栗。”
对面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他是毒贩？！”
“他是交易对象！”
李忠点了点头，叹息道：“只可惜此人太过狡猾，他在浩蓝酒店所有行径的监控都被删除得干干净净，技术部也无可奈何。”
“真是太猖狂了，竟敢把原材料纹在身上，简直是对警方的挑衅！”李景天握着手里的照片，郑重其事说：“他既然有胆子进我云东国进行交易，就一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林砚接着问：“那雇佣兵呢？问出什么了吗？”
严旭站在后面摇了摇头，回答道：“他是海洲岛籍人，一直喊着要见律师，并且要求我们将他遣返回他的国家。”
“捅了老子一刀，还想平平安安回老家，他倒是想得美！”
李景天激动的坐起身，扯到伤口疼得他一哆嗦，林砚见状，默默给他塞了一个枕头在后腰。
李忠面露无奈，赶紧安抚道：“我已经向上级做了工作汇报，申请跨国联系海洲岛警方，由我们向此人提起诉讼流程。”
“那就好，可千万别把人放了，不然我白挨一刀。”
李景天松了口气，赶紧躺回去。
“雇佣兵要钱不要命，就算强行扣押，也多半撬不开他的嘴。”
“林砚说的没错，从此人身上是找不到突破口了。”李忠看向他，语重心长说道：“浩蓝酒店的监控也丝毫找不到‘森’的踪迹，唯一的办法是假装答应嫌疑人的要求，再从他口里得到线索。”
林砚表情淡淡，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沈隆江那边我们也派人去谈过了，他的要求是亲自去见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