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饲’是什么？”
宋珩注意到江祈与端木赐面色有异，她转头看向他们。
江祈看了端木赐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人饲’是军部与端木家族合作研究的一项基因工程。”
飞鹰下意识想抽烟，插兜却摸了个空。
“基因工程？对象是谁？”
这句话问出口，宋珩觉得自己有些傻。
墙外的活人只有【斩魔队】，那对象自然是【斩魔队】队员。
“异形。”
这时，端木赐出言回答道。
“？”
宋珩皱了下眉头。
什么东西？异形？
飞鹰将宋珩的不解看在眼里，他拍掉膝头的灰尘：
“这个工程实行有一阵子了：【斩魔队】负责在墙外寻找安全的地点搭建庇护所，端木家族基因研究室提供技术。”
“负责捕捉、配合技术记录异形变化的【斩魔队】队员被称为‘人饲‘。”
“因为，若异形暴走，他们会任凭异形将自己吃掉。”
“这哪个……人才想出的鬼主意？”
宋珩张嘴骂了一半突然想起端木赐在场。
“异形被植入了摄入人肉就自我溶解的酶……这项工程旨在通过强化、控制异形来反制污染区。”
端木赐一改以往嚣张跋扈的模样，他有些心虚地看了宋珩一眼，脸上也有些不认同：
“不过，用活人来控制异形的稳定度确实太残忍了。”
宋珩心里有些不适。
不愧是天龙人，就算是做“好事”也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死活。
“所以，那五支【斩魔队】都是’人饲‘？”
宋珩很难接受。
【斩魔队】可是【守护者】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继承先人【探路者】的遗志，一直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以血肉之力为人类探索墙外世界的黑暗。
然后，他们被基因工程转手喂给异形当口粮。
“不是，他们之中‘人饲’只占一小部分。”
飞鹰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墙外牺牲了不少人。
“那他们上次的任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宋珩抓住重点。
既然不是第一次执行“人饲”任务，那为何这次五支【斩魔队】在墙外遭遇了意外，亟需救援。
“他们这次是不是要把那群东西运回来？”
这时，虎眼小哥自沉默中开口。
“你怎么知道？”
飞鹰有些意外。
舱内众人皆一脸惊讶地看向虎眼小哥。
“猜的。”
虎眼小哥咬紧牙关，他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姐不让我和她一样做斩魔人。”
“她说，她做完这次任务就退役了。”
他转头看向端木赐又低下头。
他面色很平静，声音却有些颤抖：
“她死了。”
“我收到了她临死前的影像记录，那时，她正在返程的运输车上给我唱‘生日快乐歌’。”
“她背后悬挂着一排待孵化的异形。”
众人陷入沉默。
江祈离虎眼小哥最近，听到这，他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虎眼小哥的肩膀。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宋珩抬眼看向虎眼小哥，突然开言道。
“元枫，枫是枫叶的枫。”
虎眼小哥瞪圆了眼睛，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像往常一样解释着姐姐的名字。
宋珩探身对他笑了一下，她看到了他胸前的名字：
元林。
“你好，元林。我们会帮你将元枫带回来的。”
闻言，除飞鹰之外的【守护者】皆是一愣。
没人会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去承诺寻找一具尸体。
元林在短暂的惊愕后，眼眶有些发红。
他郑重其事地向宋珩道谢：
“谢谢你，宋珩。”
“还有他们呢，不用谢，来都来了。”
“……”
阮鸾与阿毛眼中崇拜的神情压抑不住。
阮鸾没忍住，她弯肘捣了捣身边的人，肆意炫耀：
“看看我偶像的人格魅力！”
飞鹰循声看了阮鸾一眼，有些欣慰地叹了口气。
看到宋珩身边的人都那么爱她、支持她，他为她感到高兴。
这次出墙，他自司长那接到了别的任务，与她有关。
但，他会尽他所能地保护她。
……
“请注意，飞行器即将脱离高墙保护。”
“请本次行动负责人输入最高权限指令代码，以开启飞行器墙外保护模式。”
随着机体一阵颠簸，随机ai助手自语音频道内跳了出来。
“还有十五分钟，飞行器会在墙外候机厅降落，大家可以准备穿戴防护设备了。”
飞鹰站起身，他边拉开舱壁在迷你显示屏上输着指令代码，边向众人传达着指令。
宋珩一把解开胸前的保护锁，弯腰自座椅下拉出她的防护设备。
因墙外污染指数很高，这次军部为他们准备的防护设备不再是墙内出任务的“面板”，而是一套真真正正的连体紧身防护服。
不过，墙外防护服的样式看起来与墙内防护服倒是差不了多少：
都是一身亮黑色的赛车服装扮。
“我以为飞行器会直接将我们送到【斩魔队】的失联地点……”
宋珩边费劲地穿着防护装备边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元林听到了她的碎碎念，他抬头看向她：
“在墙外，除了极个别由【探路者】、【斩魔队】建设银行中转站外，飞行器是一律禁行的。”
“是不是磁场的问题？”
江祈看了宋珩一眼，也看向元林。
见宋珩一行人听得认真，元林声音轻了一些：
“除了磁场紊乱之外……有时天上有别的东西。”
“有点意思。”
端木赐笑了笑：
“听起来比在墙内有趣多了……靠，干吗突然踢我？”
在其他人投来不爽的目光前，宋珩一脚朝端木赐踹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一路上，端木赐已经明里暗里不知拉了不少仇恨。
她不想出墙的第一个惊吓是自家队友被暗杀枭首。
“好了，都坐稳。”
飞鹰回身落座。
他一把按下身侧的按钮，一个个八爪鱼一样的吸盘将所有人固定在座椅上。
“……”
宋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嗡”一声，飞行器发生剧烈倾斜，一股极强的吸力自她脚下传来。
宋珩自头侧的窗口发现，他们所在的飞行器像壁虎一样吸附在了高墙上，一个透明罩将飞行器盖住。
罩内弹起几只机枪状的污染净化器。
宋珩眨眨眼，觉得有些新奇。
这是她离高墙最近的时候。
【废弃区】就在她的脚下。
飞鹰注意到宋珩眸中闪动的趣味，他对她笑了笑：
“我们准备出墙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宋珩感觉她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翻了个个，然后，飞行器恢复正常体位。
“往前走走，别再这停，后面还有两架……”
飞鹰连忙拉下话闸向驾驶员预警道。
他看了宋珩一眼，站起身来看向众人：
“大家做好准备，准备落地了。”
解限器人传人地发了下去。
在飞鹰谨慎的目光中，宋珩抬手解了江祈的限制器：
“放心，我会对他负责的。”
江祈耳朵又有些红。
见状，端木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
“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滚。”
……
与墙内平坦、智能化水平高的停机场不同。
墙外，候机厅一号。
坪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凉风拂过，宋珩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波涛汹涌的绿海。
周围很静。
是那种静到极致的安静。
没有风声、没有人声、没有任何声音。
空旷的平野连接天际，万里无云，红紫色的天空将夕阳染成淡粉色。
宋珩微微伸出双手，野草撩了下她裹着防护服的手指。
她莫名有种奇怪的错觉：
她属于这。
宋珩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看向何小园，没有用队内语音频道，而是直接开言：
“小园姐，这里是不是有精神污染？”
“哼。”
不待何小园回答，一个男声冷嗤一声，自飞行器的机身后走了出来：
“就这点胆子……飞鹰你带的人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
“你谁啊？在这里大放厥词！”
端木赐凤眼一瞪，他转身看向来人，一脸怒气：
“一批不如一批？我看是你老眼昏花了吧？”
“【第一区】的人？”
男人有些意外，然后讥讽道：
“怎么？现在那群混蛋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送出来等死奥。”
“行了，嘴上积点德吧，老彪。”
飞鹰有些无奈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后背，他指了指宋珩：
“那孩子谨慎一些……你总应该听说过‘黎明之光’吧？就是她。”
闻言，老彪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黎明之光”的。
他年纪不小了，但他对于人类的希望总还会抱有一丝幻想。
即使他恨透了联邦与军部。
“这是王冶君，你们也可以叫他‘老彪、彪哥’。”
飞鹰转身将老彪介绍给一队与宋珩战队。
宋珩挑挑眉毛。
王冶君与老彪？
这俩名字风格那叫一个南辕北辙。
“他是一名退役【探路者】，如今在墙外担任【向导】。”
顿时，众人看向老彪的眼神肃然起敬。
【探路者】即使退役后，大多数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
对他们来说，能好好活着已经很吃力了，老彪竟然还守在一线。
在墙外做【向导】，一年除了【斩魔队】，见不了几个活人。
在联邦网络无法覆盖的情况下，他们甚至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收音机去断断续续地了解墙内的世界。
且不说各种各样的诡异事件与危险，就平日毫无征兆的极夜与极日就够人吃一壶了。
“向导是干吗的？”
端木赐嚣张的态度收敛一些，他看了眼同款面露疑惑的队友，通过头盔内部语音系统询问道。
“能够带我们找到运输车的人。”
墙外污染区与污染区之间也有“划地盘”与“抢地盘”之说。
而每当污染区区域发生变化时，空间磁场都会发生变动。
人类中转站的位置也会随之改变。
“运输车？我还以为我们要走过去。”
展何听起来松了口气。
“靠走的话，估计我们这辈子都无法到达目的地了。”
元林笑了笑，但他情绪很快低落下来。
他又想到了他死在运输车上的姐姐。
“老鹰！”
这时，二至五队的人集合完毕聚集过来。
宵笑嘻嘻地叫着飞鹰的外号走过来，同时，他一把甩出他的镰刀。
宋珩眉毛一紧。
她随手一弹，金光一闪，镰刀便被凭空出现的【场】挡了回去。
“可以啊。”
宵一把收回镰刀，很惊讶：
“宋珩，你能力进步很大。”
“废话。”
宋珩很不喜欢宵。
她冷冷道：
“上次你们可是八打一。”
以她的能力与他单挑，宋珩还是很有自信的。
“珩妹，你别理他。”
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自最后面的队伍里走过来。
她是这次五位队长中的唯一一位女队长，伽灵。
宋珩看着伽灵脚上的十厘米高跟鞋，咂了下嘴：
好酷的姐姐。
诚池与蓝图也走了过来：
“鹰队，人都到齐了。”
“可不敢。”
虽然秦观澜很看重飞鹰，但诚池与蓝图的级别比他要高。
飞鹰很爽朗地拍了拍他两人的肩膀：
“在你们俩面前，我可不敢……”
“喂。”
老彪环视众人，很不耐烦：
“你们平时在外勤司有大把时间，有必要来我这里寒暄吗？”
“……”
瞬间，五位队长安静如鸡。
“阿珩，你刚刚问我精神污染的事是怎么了？”
何小园来到宋珩身边，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宋珩摇摇头，没说实话：
“就像飞鹰大哥说的那样，我比较谨慎。”
“噗。”
闻言，何小园身旁的几人都笑了。
何小园无奈地摇头。
她知道宋珩又在信口胡诌。
“彪大哥，你见过乐淼吗？”
宋珩迈开步子来到老彪身前，礼貌问道。
老彪第一次听到“彪大哥”这样的称呼，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突然笑了：
“原来，你们这次是去救人的？”
“那么多人，又那么大阵仗……”
老彪笑容冷了下来：
“简直是死路一条。”
“老彪，你可不要小瞧我们。”
宵不太高兴。
老彪理都没理他，他看向飞鹰：
“秦观澜不会没告诉你吧？”
“什么？”
飞鹰不太确定。
“‘二代’好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