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曲荷和庄别宴是在渔家渡陪着连主任和曲老师过的。
原本想多留两日,但庄家元旦有家宴,只能赶回去。
庄别宴知道她不舍,“如果想多陪陪爸妈,家宴不去也无妨”。
但曲荷却说,“这是我嫁到庄家的第一年,礼数不能少。”
庄家旁支多,关系错节,平日里各忙各的,唯有春节和元旦这样的节日,才会聚在一起,表面和气,暗地里少不了试探和比较。
宴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看似热络。
几个与庄别宴父母同辈的长辈,几杯酒下肚,便将话题引到了庄别宴和曲荷身上。
“别宴结婚也小半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可是我们庄家的长孙,你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爸都会满地跑了!”
“是啊是啊,趁着年轻,身体好,早点生,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帮着带带。”一位婶婆附和着。
“是啊别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抓紧了。”
“曲荷看着是挺漂亮的,就是听说之前身体不太好?哎呀,这女人身体底子很重要,不然怀孩子可受罪了…..”
“是啊,我认识个老中医,调理身体很有一手,要不要介绍给曲荷看看?”
这些催生的话尚在情理之中。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
几个原本盘算着将自己娘家适龄女孩介绍给庄别宴以攀关系的婶嫂,见计划落空,此刻便带着些酸溜溜的意味。
庄别宴原本淡笑的脸很快沉了下来,看向那位说话的不知道隔了几代亲的婶婶。
“我和阿荷的身体都很好。孩子是缘分,我们顺其自然。至于其他的,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他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噎得那位三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讪讪地闭了嘴。
周围其他还想开口的人,也都识趣地噤了声。
庄别宴不再理会他们,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大厅另一角。
那里,曲荷正蹲着身子,和庄禧还有几个旁支的小辈孩子玩在一起。
她手里拿着一个彩色的积木,笑容明媚,耐心地回答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问题。
庄留月不知何时走到了庄别宴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打趣道:“看得这么入神,心动了,想生一个?”
庄别宴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姐姐一眼,没说话。
庄留月了解弟弟的性子,笑道:“别瞪我,我可没有催生的意思啊。我就是觉得,曲荷挺喜欢小孩子的,很有耐心,也很开心。”
庄别宴沉默了片刻,“你感觉错了。”
庄留月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声音压低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因为妈妈当年生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生你的时候又产后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所以你一直对怀孕生孩子这件事有阴影,觉得太危险,太辛苦。”
庄别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远处的曲荷,“她不需要经历那些,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庄留月看着他眼底的固执,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只要你们俩觉得幸福,比什么都强。”
回万华园的路上。
曲荷把庄禧塞给她的塑料玩具戒指给庄别宴看,“你看,小禧给我的,非说这是公主的宝石戒指,让我一定要戴着。还有那个才两岁的小侄子,哭起来的时候嘴巴都可以挂瓶子了。”
“今天家宴虽然人多,但还挺热闹的,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吵。”庄别宴突然开口。
曲荷侧头看他:“干嘛呀?他们可都是你的外甥女、侄子,你也太冷漠了吧?”
正好遇到红灯,庄别宴停下车,转过头,“嗯,吵。而且,我有你一个宝宝就够了。”
这突如其来的肉麻情话,让曲荷先是一愣,又觉得好笑,轻轻捶了他一下:“肉麻死了你!”
她只当他是被家宴烦到了在撒娇,却不知道,庄别宴看着她对别的孩子都这么热情的样子,心里那份“坚决不要孩子”的念头更加坚定。
他无法想象,如果真有了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会分走曲荷多少注意力,多少爱。
他自私地希望,她的世界里,他永远是第一位。
任何可能分散她爱意的人或事,都让他本能地抗拒。
年底将近。
曲荷大部分时间都在巴塞尔备展里。
荷月坊过去几年都是由司月打理,曲荷也慢慢地将管理权移交,让司月全权主管。
或许是因为备展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曲荷最近总觉得身体有些异样。
吃什么都提不起胃口,以往爱吃的菜,现在看着竟有些腻味。
精神也不是很好,下午在工作室拉坯时,好几次差点睡着。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太累了,并没有多想。
直到手机里的经期App推送了提醒消息,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生理期,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了。
以前生理期也会有推迟,但没有这么久的。
难不成,是怀孕了?
但曲荷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和庄别宴一直有措施。
可是又想到网上说的没有觉得安全的,再联想到最近的一些异常,她越想越觉得像,嗜睡,没胃口,好像都对得上?
因为还不确定,她没告诉庄别宴。
只是在回家路上特意绕路去药店,买了验孕棒,为了保险起见,还买了不同牌子的好几根。
回到家,庄别宴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很自然地抱住她,亲亲她的脸蛋。
按照往常,曲荷肯定会环住他的脖颈回应,两人要在玄关腻歪好一会儿。
但今天她心里藏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只匆匆捧着他的脸亲了两口,就借口“有点累,想先上楼换衣服”快步走向楼梯。
庄别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她刚才僵硬和敷衍的亲吻,眸色幽深了几分。
曲荷回到卧室,反手关上门,从包里拿出那几支验孕棒。
她看着说明书,在看到“建议采用晨尿进行检测,结果更为准确”的提示后,决定还是等明天早上再测。
她把验孕棒藏进卫生间镜柜最下面,用其他护肤品挡好。
虽然还不确定是否怀孕,但曲荷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行为举止便不自觉地小心起来。
吃饭的时候,那些原本最爱的醉蟹和重口味菜,这次根本没吃几口,而原本不爱吃的青菜,今天却默默地多夹了几筷子。
庄别宴将她的反常尽收眼底,心中的疑惑更重。
不爱吃生冷了?还主动吃青菜了?
晚上洗漱后,两人靠在床头。
庄别宴看着曲荷,想到她最近忙于备展,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亲密了,不由得心猿意马。
他俯身过去,轻吻着她的唇角,手熟练地探入睡裙下摆,“阿荷,我们好久没….”
“不行!”
庄别宴:“??”
曲荷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眼神闪烁。
“我…..我的意思时候我今晚有些累了,我们早点睡吧。”
说完,她躺下拉好被子,原本习惯侧躺窝进他怀里的姿势,也突然改成了平躺,双手还下意识地交叠放在小腹上,仿佛在保护着什么。
庄别宴的手臂僵在半空,看着身边明显在装睡的人,心沉了下去。
从下班回来的异常,到吃饭时的口味突变,再到此刻明确拒绝亲热。
他们才结婚多久?
难道这么快就感情淡了?
他郁闷得要死,却也不忍心再折腾她,只好收回手,也平躺下来。
他想和往日一样搂她入怀。
可手刚碰到她的肩膀,曲荷就轻轻动了动,躲开了他的触碰:“我想躺着,你怀里太热了。”
热?
庄别宴感觉天都要塌了。
以前她总是使劲往他怀里钻,还会软软地抱怨“庄别宴你身上怎么这么舒服,我都离不开你了”。
现在,竟然嫌弃他怀里热?
这一晚,庄别宴几乎一夜未眠。
他脑子里上演了无数种狗血剧情,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不知死活的“野男人”勾引他的阿荷。
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合眼。
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身边的床垫一轻,窸窣声传来。
曲荷起床了!
他躺在那里,身体僵硬。
直到曲荷下床后,才睁开眼。
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他也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卫生间里,曲荷从镜柜里拿出验孕棒,刚撕开一支的包装,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响。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