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女人推门进来，笑着问：“小周这个文件你给我找找，欸？有客人在啊。”
被称作小周的女人立刻收起脸上的嘲讽，站起身应道：“吴主任，她们是来咨询纺织厂招工的。”
吴主任看到顾明月笑道：“明月也在。
顾明月扬脸笑着问好。
看到熟人顾明月松了口气，吴主任她接触过，是位好领导，随即拉着罗彩玲上前，把来意又说了一遍。
吴主任听完，拿起桌上的招工简章递给她们，耐心解释：“主要招的是纺纱工，包培训，计件发薪，只要肯学肯干，收入很稳定。”
这时，小周在一旁插了句嘴：“吴主任，这位可是陆团长家的，家里条件好着呢，哪用得着来干这累活儿。”
吴主任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小周：“招工看的是能力，不是家境，人家愿意来，说明踏实肯吃苦，这是好事。”
小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再说话。
吴主任又转向罗彩玲，细细问了她的基本情况，见她虽然话少但眼神真诚，便笑着说：“你这条件没问题，填了登记表，下周一来参加培训就行。”
罗彩玲激动地连连点头，赶紧接过笔填写表格。
等两人走出办公室，顾明月才忍不住问：“吴主任，刚才那位同志，好像对陆凛有些意见？”
吴主任叹了口气：“之前有次任务分配，小周的丈夫跟陆凛有过争执，心里一直憋着气，连带对你也有了偏见，你别往心里去。”
顾明月这才恍然大悟，心里的疑惑彻底解开。
罗彩玲拉了拉她的手：“幸好有吴主任在，不然这事还不知道咋弄呢。”
顾明月笑着点头，看着手里的培训通知，拍了拍她的胳膊：“这下放心了吧？好好准备。”
吴主任转向顾明月：“你陪小罗来咨询工作，真是有心了。刚才小周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性子急了点。”
顾明月明白吴主任是在打圆场，顺着话头笑了笑：“没事，我知道她没恶意，主要是彩玲姐想找份活儿干，我陪着来也放心些。”
罗彩玲在一旁也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吴主任又叮嘱了几句培训的注意事项，还特意加了句：“要是培训时有啥不适应的，随时来妇联找我，或者让明月陪着来也行。”
等两人离开妇联，罗彩玲才小声说：“幸好吴主任认识你，刚才我都快紧张坏了。”
顾明月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回去准备准备，下周一好好去培训。”
从妇联出来，两人并肩往家属院走。
快到顾明月家门口时，罗彩玲忽然停住脚，双手在布包里翻找半天，脸涨得通红。
顾明月正纳闷，就见她猛地往自己手里塞了个东西，嘴里含糊道：“给、给你的。”
顾明月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个小巧的布偶，是用碎布头缝的小兔子，耳朵耷拉着，眼睛用黑丝线绣得圆溜溜。
虽不精致，却透着股笨拙的可爱。
没等她开口，罗彩玲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拔腿就跑，衣角都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彩玲姐！”顾明月笑着喊了一声。
对方却头也不回，只远远摆了摆手，脚步跑得更快了，转眼就拐进了自家胡同。
顾明月捏着手里软乎乎的布偶，心里泛起暖意。
这大概是罗彩玲能想到的，最直白的感谢方式了。
顾明月到家刚把院子里的花浇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李婶子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李婶子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半袋新蒸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罐自家腌的咸菜，笑着往院里走。
“明月，刚从妇联回来就琢磨着给你送点东西，谢谢你陪着彩玲跑这一趟，这孩子能有机会找活儿干，全靠你帮衬。”
顾明月连忙接过布袋子，推着李婶子在小凳上坐下：“婶子，您这也太见外了，都是邻里该做的。”
李婶子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你是不知道，彩玲这孩子小时候苦啊。那会儿她爹妈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儿子，把她不当人使唤，还总吓唬她，后来不小心被疯狗追着跑，受了大惊吓，打那以后就变得胆小怕生，话也少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跟她家是隔街邻居，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知道她不容易，嫁进我们家后，我跟老王都疼她，这才让她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可小时候落下的胆子小的毛病改不了，做啥都没底气，所以她去妇联这事，我总想着跟着，又怕给她添负担，幸好有你陪着，她才敢开口说话。”
顾明月听着，心里也跟着发酸，想起罗彩玲攥着衣角局促的模样，更能理解她的胆怯。
“婶子您放心，往后彩玲培训上工，多多练习，慢慢帮她壮壮胆子。”
李婶子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有你这话我就踏实了！这孩子心善又手巧，就是缺个人帮衬着往前推一把，你愿意帮她，真是她的福气。”
送走李婶子，顾明月看着布袋子里的馒头和咸菜，份量不少，他们两口子能吃好多天。
她想着等陆凛回来，蒸几个馒头当晚饭，再跟他说说姓周的事，往后也好多注意着些。
陆凛下班回家，刚推开院门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饭香。
他进屋一眼就瞥见桌一角摆着个小布偶，灰扑扑的兔耳朵耷拉着，黑丝线绣的眼睛透着股憨气。
跟屋里整齐的摆设比起来，多了几分鲜活的拙趣。
“这是谁送的？”陆凛拿起布偶，指尖捏着软乎乎的布料，转头朝厨房喊。
顾明月端着刚炒好的青菜出来，见他手里拿着那只兔子布偶，忍不住笑了：“是彩玲姐送的。今天从妇联分开时，她硬塞给我就跑了，叫都叫不住。”
她擦了擦手走过来，从陆凛手里接过布偶，轻轻摩挲着上面细密的针脚：“你看，这都是她用碎布头一针一线缝的，虽不精致，却看得出来花了心思。
之前跟李婶子聊天，才知道她小时候过得不容易，性子胆小，能主动送我东西，已经是很大的心意了。”
陆凛听着，嘴角也弯了弯：“这人看着实诚，送的东西也透着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