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堂中重新只剩下她跟墨红袖二人，梅凌寒才敢大声喘气。
“这……这俩人也太惨了吧。”她忍不住唏嘘道，“青梅竹马，怎么突然就变亲兄妹了？”
墨红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小姐！山下来报，官兵朝天水山来了！”
梅凌寒当即敛容肃目：“终于来了。”
……
“不是说快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影？”山道旁的密林里，白逸拿着火折子蹲在引线旁，对着山路望眼欲穿。
“啊。”最后一个字还在他嘴巴里没完全跑出去，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爹。”
他哀怨地扭头看向一侧，白家家主脱下宽袖锦袍换上了劲装，手持长枪，大马金刀地蹲在他身旁。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您老过来凑什么热闹。”
这些老一辈从半月谷里出来之后就跟蔫儿了一样，前些天不论是劫狱救人还是购买原料布置防御工事，他们全都“袖手旁观”——当然，这些计划都没有喊他们参与也是真的。
今日一听敌人来了，一个个却又生龙活虎起来，抄起家伙就从山庄里跑了出来。
然而作战计划里是没有他们的，他们又强烈要求要参战，没办法，墨红袖便大手一挥道：“去找你们的孩儿吧。”
于是乎，白鹤这个只需要一个人蹲守的位置，此时却挤了两个人，他不得不又折了一些枝叶茂密的树枝过来作掩护。
“老子就是专门过来看着你的。”白家家主道，“你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看着你肯定捅出乱子。”
“你……我……”谁让对方是爹呢，白鹤只能受着。
忽然，一阵马蹄声飘入耳朵。白鹤的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也不顾上和他爹白扯了，连忙回正身体，握紧火折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前方。
赤条条的山道上，很快飘出一朵大红花。
大红花？
……
谭宜庆穿着文武袖，胸前系着大红花，昂首挺胸地坐在高头大马上。
多年未上身的铠甲变小了，他那半圆形的肚子险些没能收进去。此时走在山道上，马儿在闲庭信步，他却怎么着都难受的不行。
越惊鸿，他暗暗磨着后槽牙：给脸不要，就别怪我来硬的了。待我将你纳回府中，定将你调教的如狗儿一般听话！
他想起墨红袖手中的天海盟，以及她说的土豆、番薯，只要把她弄到手，届时这些就全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天海盟可以为他所用，土豆跟番薯只要能在凤秦路种植成功，那就是顶天的政绩，届时进官加爵，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美好的未来让谭宜庆暂时忘掉了衣裳太紧导致的难受和山道颠簸带来的疲惫，一时间只觉得精神焕发。再回想起那张年轻娇媚的绝色容颜，瞬间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不止。他要把她驯得俯首帖耳，要她为他奉茶穿衣，生儿育女……
“砰！”
“吁——”
一声巨响，胯下马儿被惊得扬蹄吼叫，与此同时，一场“黄金雨”从天而降，淋了谭宜庆满头满脸。
什么味道？
待他将马安抚住，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东西，正要仔细查看……
“砰！”
“啪！”
“砰砰砰！”
“是黑火药！路两边埋的都是黑火药！”
“不要乱，就地卧倒！”
“砰砰砰！”
每一声巨响都带来一股新的“黄金雨”，谭宜庆从马背上跌下来捂着头卧倒在地，熟悉的气味填满了两个鼻孔——不用再去看，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砰砰砰……”
此起彼伏地一连响了六七十响，整段山道才终于恢复平静。
“大人，您没事儿吧？”
谭宜庆被人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抹掉脸上附着的粪水跟泥土的混合物，露出了胀得通红的面皮。
“越，惊，鸿！”他恨不得把压根咬碎，才勉强控制住心中的怒气，“有多少人伤亡？”
“回大人，这段山路宽敞，咱们的人走在中间，火药都埋在道路两侧，除少数人受了轻伤外，并无重大伤亡。”
“立即整队，给我攻上天水山庄！”
“大人息怒，请听末将一言！”一旁的武将连忙劝道，“上山的有十余里，只有这段路程稍稍宽敞一些。他们偏偏在此处埋了火药，大人，这明显是有意威慑。若再往前，万一在窄道上再遇到埋伏……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的意思，是要本官退？”
武将不敢直言，只道：“大人，我等的安危不足挂齿，但大人若是在这里出了差池，叫我们如何跟朝廷以及凤秦路的百姓交代？”
“大人，请三思啊！”
谭宜庆着实是被恶心到了，但是听完这番话，他看着前方如一条长蛇一般蜿蜒深入的道路，当真害怕前头会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他。
他沉思半晌，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一把扯掉胸前的大红花，扔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撤兵！”
……
等他们全部撤退，埋伏在两侧山林中的人才发出动静。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第一句：“盟主威武！”
接下来便如方才那爆炸声一般，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盟主威武！”
“盟主威武……”
“盟主算得真准，在这里遭遇伏击之后，他们果真不敢往前走了。”众人在山道上汇聚成群，武孝文兴奋地说道，“不动刀枪就打退了上千人，这仗也赢得太轻松了哈哈哈哈！”
“那些绊马坑都白挖了。”白逸反倒有些遗憾，“这里的火药都是特意减了量的，还没放铁蒺藜。这就被吓跑了，真无趣。”
“啪！”他又挨了一巴掌。
“无趣你个头！”白家家主训斥道，“无知小儿不知轻重，真打起来你当真以为那上千人马是好对付的？”
白逸敢怒不敢言，只得反瞪他爹一眼，而后握紧自己的长枪撒腿就跑：“我去给下一个伏击点的人报信。”
“我们一起去！”
……
墨红袖就等在下一个伏击点，和梅凌寒一起站在高处俯瞰着下方的全景。远远地望见一群人从沿着山道跑上来，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那狗官果真没胆子打上来。”梅凌寒英气十足丹凤里盛满了对墨红袖的敬佩，“全都被你料中了。”
“侥幸而已，在此之前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墨红袖如实道，“毕竟只与他见过一面，并不了解此人性情。”
“那若是他打上来呢?”梅凌寒闻言，好奇地问道。
“陷阱都布好了，你说呢？”
“那可是凤秦路安抚使。”
墨红袖没回答，乌黑的眼珠注视下下方的人群，轻启朱唇，反问道：“他死或者你亡，你选哪个？”
梅凌寒当即双眼一亮：跟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