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半月谷中待了一天一夜，确认外面的官兵都退了之后，于次日傍晚才通过密道出来。
“天呐，原来这座山里头专门修了一条出谷的密道，到底是谁传的谣言说半月谷有进无出的？”从地道里走出来以后，梅凌寒一边疏松着僵硬的筋骨，一边忍不住说道。
“初代先辈建半月谷是考虑到万一哪天天海盟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这里能为盟中人提供临时避难场所以及东山再起的机会。”墨红袖道，“应该是中途盟主之位交替时出了岔子，不知道从哪一任开始，连盟主也以为半月谷当真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然而好巧不巧，却叫大小姐无意中重新获悉了这个秘密。”楚蔚瞅准时机道，“这就是天意。”
他这话意有所指，听到的人心里都明白。
然而他说的也没错，若无越大小姐，众人绝不可能轻易逃过这场劫难。冥冥之中，确实有天意在安排。
众人一路下山回到庄中，情况与料想的基本没有差别：整个天水山庄遭遇了一场没有洪水的清洗，到处都混乱一片。
“还有点儿良心，房子还给咱们留着。”梅凌寒伸脚将挡路的碎花盆踢开，不怎么虔诚地祷告道，“观音菩萨保佑，米面木柴最好也留着，我不想今晚还空着肚子睡觉。”
“大家还按照原本分的住所各自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观海堂集合。”墨红袖把缩在人群里的越贵喊出来，“越管家，你带着人看看庄中还剩下什么吃的，若实在没有就悄悄去山下村户家里收一些，先让大家填饱肚子再说。”
“大小姐，山下不会有官兵盯梢吧？”
越贵一问，立即有人紧跟着开口道：“现在看他们是走了，但保不准会再折返回来，届时我们难道还要再逃进谷里去吗？”
墨红袖闻言脸色当即一冷：“他们在庄中搜不到人，只会觉得我们已经通过其他通道逃跑了，而不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重新回来。谁若是不想留下，现在就可以走。”
她把话挑到了明面上，即便是有人真动了心思也不可能走了。
走？那就意味着抛弃同伴，意味着要当天海盟的叛徒，万一后续官兵当真再过来，更要背上通敌的嫌疑。
死也不能走。
“既然没人要走，那就听我安排。”墨红袖道，“越贵，你先去厨房查看，然后来报明情况。”
“是，大小姐。”
“等等。”楚蔚道，“抱琴，你带着人过去帮忙。”
“是。”
各家见状，也将手下能使唤的人纷纷派了出去。
……
墨红袖回了逐月居。
不多时越贵亲自过来回话，说账房被洗劫一空，但厨房里的东西基本没少，应付这几日的饭食是没问题的。
彼时她正在沐浴，结束之后白鹤向她做的转达。
“你也快去洗，去去寒气。”墨红袖看向他的左肩，不知道那道剑伤怎么样了？缝好的线应该都崩开了吧？
黄鬼遗那个废物老头，竟然被官兵给抓走了。
“好。”
白鹤说完，还没等转身，身体一晃，就朝着墨红袖栽了过来。
墨红袖连忙上前托住他，然而两人体格相差实在太大，她如何能扛得住。
还是白鹤反手扶住她的手臂，使了些巧劲，两人才重新站稳。
“你怎么样？”墨红袖一摸，他的脸跟手都烫的惊人。
“你们在干什么！”白鹤没说话，回答他的另外一道怒喊。
楚蔚大步冲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把两人扯开。
白鹤又是一阵晃，看得墨红袖心惊肉跳，连忙甩开楚蔚重新搀住他，将人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她拧眉看向楚蔚：“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楚蔚气笑了，“青天白日，你们两个未成婚的男女搂抱在一起，你把自己的名节置于何地？”
“还有你，装病博同情，意欲何为？”他指着白鹤质问道。
墨红袖真的气到了，然而不欲同他争吵，只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告诉自己直接就当眼前没有他这个人。
“能站起来吗？”她柔声问白鹤。
白鹤没吭声，但点了点头。
“那你先去沐浴。”墨红袖道，“我去给你找药，等我回来。”
“好。”
白鹤走后，墨红袖重新回到卧房，打开放药的橱柜，见里头的药基本上都原封不动地待在原位，而不是像她的妆奁一样被洗劫一空，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找出金疮药、纱布以及剪刀，拿出来放到一旁备着。
又来到书桌旁铺纸磨墨，把当初在白家那名老大夫给白鹤开的退烧药的药方默写下来。没等墨迹彻底干透，就拿起来向外走去。
楚蔚站在外间，忽然见她匆匆忙忙从里间走出来，连头发都没梳就往外跑。
“你去哪儿？”他追上去问。
墨红袖脚步不停，淡声回道：“抓药。”
“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非要这个时候说吗？”
墨红袖倒是停下了，说话时语气也听不出一丝怒意，然而楚蔚确定，她生气了。
“你在气我？”楚蔚更气，手都在颤抖，“为何？”
“楚大人难道没感觉到，您有些越界了？”墨红袖道，“我的名节，不需要大人来替我操心。”
原来不是为了白鹤。
“你误会了。”楚蔚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
“楚大人不必解释。”墨红袖客气道，“你我只是临时合作的盟友，还望楚大人莫越边界。”
盟友……
他们只是盟友。
弄了半天，她还是只把他当盟友。
楚蔚猛甩衣袖，转身出了逐月居。
……
墨红袖从黄鬼遗那里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白鹤站在院子里等。他换上了常穿的白衣，一头墨发尚带水汽，跟她一样披散着。见她回来，没戴面具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个笑容。
“你回来了。”
他上前接过墨红袖手里提着的药箱。
二人一边往里走，墨红袖一边解释道：“黄鬼遗那边药材还算齐备，我找齐了退烧要用的药材，这个药箱是他的，里头的工具很齐全，我一并提了过来。”
“将上衣退掉，我先替你缝针上药。”
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墨红袖把原本的线拆掉，又从药箱里拿出缝合伤口专用的针，用烈酒跟烛火消了毒，动手之前对白鹤道：“我第一次缝，手法不好，你会比上次更疼，而且缝的也不好看，这些你先做好准备。”
“嗯，开始吧。”白鹤道，“不管你缝成什么样子，在我看来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