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谢骋实在听不下去了,看着近在眼前的祝宁,他几乎没有多想的,出于本能的伸手捂住了她叭叭的小嘴,沉声道:“我怎么可能娶她?而且人也不是我救的,这是陶小姐给我设下的圈套,想故意跟我扯上关系,我当时就看出了问题,所以一动未动,只叫手下救了人,将行凶者抓去诏狱,一审就清楚了。”
祝宁亮晶晶的眼瞳里映入谢骋焦急的半张面容,她心情无端好了不少,想开口说话,但嘴里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谢骋松了手,警告她,“不许再给我乱扣帽子,知道吗?”
“可我打听了一下,陶小姐是京都贵女当中有名的大美人呢,谢掌印遽然不动心?”祝宁摸着下巴,眼神充满了怀疑。
谢骋气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活了一百逾岁,未娶一妻,身边未有过一个女人,我……”说到这儿,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为何打听陶小姐?我娶不娶妻,同你有什么关系?”
祝宁一噎,“我,我闲得慌,不行吗?”
“不行!”谢骋语气十分不好,“你对我毫无信任,喜欢污蔑造谣我!”
祝宁大呼冤枉,“我哪有?明明是管家说的,我只是好奇心作祟而已。再者说,你一把年纪了还不成婚,管家能不替你操心吗?你有钱有势,却是个老光棍儿……”
“你,你再多说半个字,本官立马把你丢回诏狱!”
谢骋实在是被气狠了,连夏元帝都不敢拿他开涮,这个丫头实在是胆大包天!
祝宁讪讪闭嘴。
她可不傻,虎须捋到一定程度,便得见好就收,以免吃亏。
谢骋耳根子清净了,可郁积的心气儿下不去,他瞅了祝宁几眼,忽然问道:“你几时成婚?”
“我?”祝宁一愣,随即不羁的笑道:“呵呵,我祝宁堂堂家主,怎能给人当媳妇儿,受人蹉跎?待我带着一家老小安定下来,便找上十个八个俊俏的儿郎服侍我,过一过潇洒的好日子!”
谢骋:“……”
他就不该问她,平白给自己又添了把心火。
不,不对,幸亏他问了,否则怎能知道她的脑袋瓜子里竟会有这等盘算?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祝宁背着双手,在谢骋面前晃来晃去,“如我这般年轻貌美的奇女子,更应当不负光阴……”
谢骋忍无可忍,大手一伸,如抓小鸡一般,将祝宁抓到了身前,他俯身盯着她,目光灼灼,嗓音微哑,“祝宁,你是懂得如何气死我的!”
祝宁缩了缩脑袋,嘴上却是硬气,“我实话实说罢了,你生气做甚?真是莫名其妙。”
然,她话音方落,臀部竟挨了谢骋一巴掌!
祝宁豁然瞪大了双眼!
“你的花花肠子不少啊!”谢骋隐隐咬牙,目中透着凶光,“祝宁,你给我乖乖的,莫再胡言乱语!”
“谢骋,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老不正经的登徒子!”
祝宁回过神儿,揉了揉又疼又麻的臀部,踢了一脚谢骋,转身就走。
谢骋尴尬,没想到这辈子,他谢骋遽然会有被冠上这等罪名的一日?
缇骑归来,禀报道:“属下搜遍将军府,未曾找到陶小姐。”
“全城搜查!”
“是!”
既成空宅,谢骋没了顾忌,祭出邺火莲灯,直破血缚阵——
阵中的血色符文疯狂转动,无数黏稠血线如毒蛇般窜出,缠绕向莲灯!
邺火遇血,发出裂帛般的响声,血线触火即燃,化作缕缕黑烟消散,阵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与焦糊混杂之气!
“邺火焚虚,净化诸邪!”
随着谢骋咒语落下,莲灯火焰暴涨数丈,幽紫火光将整个空宅照得如同白昼!
阵破!
邺火吞噬了偏院,不足半刻钟,便化为了灰烬!
但,从始至终,秘术师都未曾出现!
谢骋方知,秘术师竟早已金蝉脱壳,留下血缚阵未撤,是为了迷惑他,拖延他!
无功而返。
谢骋携一身冷意迈入厅堂,却发现祝宁歪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他不禁放轻了脚步,走至祝宁身边,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一直没反应,刚要出声唤醒她,管家李仲匆匆赶来,恨铁不成钢的道:“老爷,您干嘛要叫醒祝宁姑娘啊?您应该来个公主抱,直接把祝宁姑娘抱回房间。”
谢骋老脸一红,低斥道:“你胡说什么?是不是我待你太宽容了,才让你胆大妄为,热衷于多管闲事?”
“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为老爷筹谋,是我身为管家的份内之责啊!”李仲振振有词。
谢骋气结,“你,你给我滚出去!”
“老爷,你要大胆……”
“滚!”
李仲只得缩着脑袋,麻溜的滚走了。
谢骋无言的叹了口气,李仲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但祝宁知道啊,再把这份闲心操下去的话,他要被祝宁指控更大的罪名了。
“祝宁,醒一醒……”
谢骋回过身,唤人,语到中途,却戛然而止。
祝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扑眨着美眸,好整以暇的看着谢骋。
谢骋怔愣了几秒钟,便罕见的紧张起来,“你,你听到了什么?”
“一字不落,全听到喽。”祝宁倒是坦然,神色也未有丝毫异样。
谢骋大囧,“我,我……我定会处置管家,不再让他胡乱说话……”
“管家要替你筹谋什么?”祝宁好奇发问。
谢骋立刻摇头,“……没,没什么。”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儿紧张?”祝宁坐起身,单手撑着下巴,脸上尽是不解之色。
谢骋彻底不说话了。
他别过脸,羞于面对祝宁。
祝宁眯了眯眼,“总归不是筹谋算计我吧?”
“当然不是!”谢骋一口否决。
祝宁点着下巴,语气故作阴狠,“最好不是,若不然,我祝宁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谢骋颇感无奈,“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在算计我吧?你扪心自问,我能在你身上图谋什么?”
“呃……”祝宁尴尬一笑,“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谢骋一声喟叹:“行了,夜已深沉,你回松涧院休息吧。”
“秘术师杀掉了吗?”祝宁是专程在这儿等消息的,两人闹归闹,但正事更重要。
谢骋道:“没有。狡诈的老妖道唱了一出空城计。”
祝宁一听,气得两眼发黑,一脚踹向椅子,却未料想,踹到了脚趾头,疼得“啊”一声叫了出来!
谢骋赶忙扶住她,斥道:“你乱踢什么?伤到自个儿怎么办?”
祝宁吸了口气,“没事儿,小伤。”
“走,回房上药。”
谢骋一把抱起祝宁,大步流星的出了厅堂,往松涧院而去。
李仲躲在外头,见到这一幕,咂着嘴,啧啧轻叹:“老爷嘴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敌过天意啊!”
路上,祝宁挣扎了几下,但谢骋双臂如铁钳,根本挣脱不开,“谢掌印,你是不是有点儿大惊小怪了?”
“你闭嘴!”谢骋不悦。
祝宁鼓了鼓腮帮子,双手攀紧了谢骋的脖颈。
回了房间,谢骋脱了祝宁的鞋袜,将药油在掌心搓热了,然后揉在祝宁被踢得红肿的脚趾上。
祝宁习惯了谢骋给她治伤,倒也没觉得别扭,反正她的身子,他也没少看,她可不会因为医者是男人,就迂腐的死守规矩,让自己受罪。
谢骋忙活完毕,叮嘱道:“好了,不要碰水,这几日尽量躺着,待消肿了再下地走路。”
祝宁点头,“嗯,多谢啦。”
谢骋拿过旁边的袜子给她穿上,又将人抱到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好,临走前,他语重心长的交待她,“祝宁,追捕秘术师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你不要过于操心了。答应我,千万不要瞒着我使用离魂术,我不希望你再出意外。”
“哦。”祝宁应声。
谢骋伸出大手,揉了揉祝宁的脑袋,“走了。”
他第一次对她做这样的动作,但自然的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祝宁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不过,困意很快袭来,她浑沌的大脑想不了太多,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
翌日。
夏元帝醒来后,记忆愈发混乱,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谢骋是恶人,杀过他很多次,是他的仇敌,但他的内心深处,又本能的十分抗拒这个认知。
“福喜你说,谢骋为何要害朕?他是太子的人,为了太子,他要杀了朕!”
听到夏元帝的声音,福喜连忙掀开龙帐,“陛下,您醒了!”
夏元帝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连双目都变成了赤红。
福喜惊在原地,“陛下您……您究竟怎么了?奴才即刻去请谢掌印进宫!”
“大胆!”夏元帝一声喝断,眼底闪烁着凌乱,“你找谢骋做什么?找他来杀朕吗?”
福喜从未见过夏元帝这般失控的样子,忆及昨日种种,福喜惊道:“谢掌印一直是陛下的忠臣良将啊,陛下怎会觉得谢掌印要杀您?陛下您……您是不是记错了?”
福喜实在想不通,为何短短两日,陛下就像换了个人?不,是换了个脑子,完全糊涂了!
夏元帝呆坐在床上,愣神了好半晌,才发出喃喃的低音,“究竟是朕记错了,还是谢骋骗了朕?究竟哪段记忆是真的,哪段是假的?”
福喜想了想,道:“陛下若是弄不清楚,不妨看看陛下的手扎,对了,还有陛下前几日写下的许愿单。奴才觉得,陛下看完应该可以找到答案。”
闻言,夏元帝的真实记忆被唤醒,眼神顿时清明不少,“福喜,把手扎和许愿单给朕拿过来。”
福喜立刻去办。
夏元帝有个习惯,在每日批完奏折后,会将当日发生的事件,作个简单的记录,以免时日久了,容易忘记。
其中,关于谢骋的部分,夏元帝总会多写上几句。
“谢卿出京办差已逾十日,朕心甚念。”
“收到谢卿来信,嘱朕天冷加衣,朕心甚悦,唯盼谢卿顺遂安好。”
“谢卿今日陪朕出游,酌酒泛舟,共赏春日盛景,朕似回到当年承欢公子膝下之时,心中欢喜,足以聊慰数日。”
“今日谢卿叱责朕冷待皇子,朕知错,自当改之。”
“谢卿今日身体抱恙,朕闻之,忧心甚重,恨不能替之。”
“今日朝上又有人弹劾谢卿,欲置谢卿于死地,不知死活的东西,遽然敢对朕的救命恩人下手,朕迟早斩了他们!”
“……”
手扎所记内容,一页页读过去,夏元帝眸底渐渐泛红,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好似终于有了落脚地。
看完手扎,夏元帝又赶忙打开许愿单。
一愿:愈之下厨,请谢骋用膳,把酒言欢!
二愿:谢骋陪愈之出游看海!
三愿:打马球,公平竞技,不限场数,直到愈之赢球为止。
……
整整八十八个愿望,事事与谢骋有关,均是夏元帝发自内心的祈盼。
一滴泪,从夏元帝眼角滚落,他将手扎和许愿单按在心口处,心有余悸,“幸亏朕留下了证据,证明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谢卿不是杀朕的人,他是朕的救命恩人,是朕最敬重之人。朕险些铸成大错,对不起谢卿……”
福喜脑中忽然一闪,“陛下,奴才有一事禀报,现在想来,或许与陛下这两日犯得糊涂有关。”
“何事?”夏元帝一凛。
福喜道:“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兰儿受了酷刑之后终于招供了,是她亲自给二皇子的粥碗里下了曼陀罗,为得是把陛下请到永宁宫,在惠妃娘娘的床榻上住上一夜,因为枕头下面压了一枚符纸,此符纸可以让陛下厌恶谢掌印,从此宠爱惠妃娘娘。”
福喜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缠着头发的黄色符纸,呈给了夏元帝。
“简直荒谬!”夏元帝一看,怒从心起,“此符纸从何而来?”
福喜道:“兰儿说,符纸是宫外的一个游方道长所赠。奴才已召宫廷画师至内廷司,根据兰儿所述绘制道长画像,一旦画好,即刻御呈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