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伯居再次来到院子里时,已经过去两刻钟了。
他方跨出月洞门,抬眸就看到了身着绯色桃花纹劲衫,手持长枪的女子。
女子束发,耍枪时,那动作更是利落干脆,甚至连划过的风都是带着劲道和力度的,好似只要有人靠近就可将其头颅斩断掉在地上般。
他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
反倒是立在不远处的鲍嬷嬷瞅见了,她抬手扶了扶用桂花油梳的齐整发髻,看到宋伯居脸上愕然又害怕的神情,这才走上前同魏素宁说话。
魏素宁很快收起了手里的长枪,长枪往鲍嬷嬷的身上一扔,被稳稳接住。
她拿着帕子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热汗,说:“夫君可有拿回那五千两银子?”
宋伯居正了正衣冠,走上前将自己从兰梦娇手中夺来的田契铺子交给她,“夫人请看,这里够不够五千两银子?”
魏素宁简单翻阅了两下,叫鲍嬷嬷拿来算盘,开始拨动算珠,片刻后,这才开口道:“这里只有三千两的银子,还差五千两。”
听到这话的宋伯居打算说些好话,到时候也好糊弄过去。
毕竟他让兰梦娇将这些送的家产拿出来也已经算是薄待了,他也不好腆着个脸再去问。
本来兰梦娇伺候的好,他还不至于将两人的关系闹得那样僵硬。况且,要是到时候他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将银钱送了出来,到时候兰梦娇要是闻起来,自己再提五千两影子的事情,那也是有底气的。
毕竟五千两是实实在在地被兰梦娇给藏了起来,做了现在的假账。
“我觉得这娇娇兴许是有什么急用,这才挪了五千两,要不还是——”
“宋伯居,我看你是脑子坏了吧?!魏苏宁站起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手在算盘上重重一拍,算盘珠子直接崩到了宋伯居的脸上。
“这可是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你真以为这宋家是什么勋贵人家吗?挣钱何其不易。此事必得有个说法,否则今日你五千两,明日她五千两,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宋伯居那是敢怒不敢言。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也只是憋出了一句简单的话来,“我是你的夫君,自然该由我说了算。你到底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女儿,应当要大度些,不要总将事情放在这些小事上。”
魏素宁显然是被这话给气笑了,“好,既然老爷说了算,这个家我不管了,我回娘家去!”
说着,她转身欲走。
宋伯居顿时慌了神。
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自己娶了个媳妇儿昨日进的门,今日就打算要回去了,那岂不是成了这全京城所有人的笑话?
再说了,岳家还是将军府,到时候闹起来,说是因为这家宅里的几个银钱,那就里外不是人了。
他赶忙道:“是,是我说的不对,夫人莫气,我必然叫兰梦娇拿出你那剩下的银钱补上这个亏空。”
魏素宁听到这话,倒是也停住了脚步。
她觑了眼宋伯居,看着两鬓微微泛白的头发,笑了笑,“那便好,劳烦夫君再去一趟吧。”
驯人其实和驯马也是一样的,只要能找对方法熬,就是再野性的马也能熬成只听她话的。
宋伯居这人就是看中颜面,要是知道这事儿是损害直接利益的,且是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是单独一个人,想来也是分的清情况。
而她没有继续摆出那副强硬的态度,也算是给了宋伯居一个台阶下。
男人嘛,大抵还是爱面子的。
宋伯居才走出门,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兰梦娇,他走上前,这次脸色比刚刚去院子的时候还要难看了不少,径直抓住兰梦娇的手腕,开门见山道:“那些五千两银子,你都藏在哪儿去了?”
兰梦娇顿时瞪大了眼睛,捏着绣帕的手倏地一紧,勉强扯出笑来,“老爷说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什么五千两,我怎么不知道。”
宋伯居冷冷地盯着她,脸黑沉沉的,“你别在这里同我装傻充愣,我现在问,你告诉我。否则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面,闹得难看!”
兰梦娇背后窜起一股寒意,到底也只是垂着头,死死抿着不肯说半句话。
“你不说?好,那些钱财便算你偷的,我让你继续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宋伯居见她拒绝,此刻也是不肯再争执下去了,直接选择撕掉面具,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兰梦娇立刻拽住宋伯居的衣袖,她眼眶里含着泪,颗颗坠落而下,“我说,我说……我买了家铺子,想着到时候转圜到我自己手里去。”
宋伯居听到这话,立刻让她交出那店铺的地契。
她这下也只好尽数交了出来,目光却是怨毒地看着不远处的院子……
于是,这一切等到宋知韫回娘家的时候都迅速平息了。
魏素宁让人上了茶,眉飞色舞道:“你是不知,那兰姨娘是个贪得无厌的,要不是我今日将这事儿挖出来,恐怕到时候你家就要真的成了具空壳了。”
宋知韫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兰姨娘到底不是正经女子出身,眼皮子浅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转走五千两银子,也是个贪得无厌的。”
“可不是吗?”魏素宁想到这事儿,眸光渐渐冷淡下来,“倘若我不说,到时候这宋家都要空空如也了,到时候守着这座荒废的宅院还有什么用?”
宋知韫点点头。
她心里倒是对这魏家娘子佩服的,毕竟她那父亲,实在顽固的很,这么些年来总是愿意去装糊涂,和稀泥。
但她是看不惯这样的做法的。
先前周姨娘不就是拿了不少的钱财?但因着觊觎主母之位,倒也知晓个分寸。
如今这兰姨娘倒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见到那样多的银钱,哪里顾得上大局?
“我父亲有时候的确是糊涂了些,若不是母亲您在,恐怕这整个家宅日后都要被兰姨娘这个祸害洗劫一空了。”
魏素宁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是个妾室,能看到的也不过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罢了,哪里晓得要是这宋家倒了她也活不下去的道理,我呢也不愿同她争执这些没用的东西。
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分说明白,那兰姨娘也是个狠角色,免得让你父亲到时候着道成了慌脚鸡。”
宋知韫眸光微亮,“母亲这是有法子了?”
魏素宁一脸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