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歌也愣住了,小声问。
“沅沅,你真能看见人魂儿?这事儿你怎么从来没跟娘提过?”
她看着沅沅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心里一阵发紧。
既担心是孩子胡闹,又怕……
是真的。
“以前也没人魂儿会飘出来啊。”
沅沅歪着头,一脸纯真。
“去年隔壁张爷爷走了,我说他魂儿都溜远了,娘你还打我屁股,说我不许乱讲呢!”
她说这话时语气委屈巴巴的。
那天她指着门口的方向喊。
“张爷爷飞走了!”
结果还没说完,就被洛锦歌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越想越觉得冤,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那一下可真疼,我都记到现在!”
“不是后脑勺!是屁股!但反正都疼!”
她补充道,脸都红了。
洛锦歌有点尴尬。
她想起那次打完沅沅后,夜里听见孩子喃喃自语。
“张爷爷站在屋顶上看咱们呢……”
当时她只当是噩梦。
现在回想起来,却让她背脊生寒。
她转头看向陆楚晏。
两人眼神一碰,无需言语。
他们同时意识到,这件事绝非儿戏。
若是寻常孩童信口开河,断不会说得如此具体。
更不会提到“抓回魂魄”这般玄之又玄的说法。
而眼下陆楚远气息微弱,偏偏自从沅沅靠近之后,竟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陆楚远这条命,到底是谁救的?
是易砚辞,还是沅沅?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迅速缠绕住他们的思绪。
易砚辞确实精通医术。
但他再厉害,也不该能起死回生。
而沅沅不过是个六岁的娃娃,若说她真能召回魂魄……
这未免太过离奇。
没人说得清。
可眼下,陆楚远能撑住,全靠易砚辞在稳着。
这人哪怕藏着天大的秘密,也得先留下。
陆楚晏想了想,嘱咐了洛锦歌两句,转身又出了门。
既然他是五年前进的京,那就从五年前开始查。
五年,足够一个人改名换姓、藏匿行踪。
但他不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在京城立足这么久而不留痕迹。
总会有蛛丝马迹,总会有人记得些什么。
他刚踏出门,就撞见了个不想见的人。
袁柳儿。
她站在将军府门口,明显等了好一阵子。
几个守门的小厮站在旁边,也不敢劝。
陆楚晏眉头一皱。
“袁小姐,您是姑娘家,站在这儿张望,不太合适吧。”
将军府向来男子居多,平日里连女眷都少有出入。
更何况是一个尚未出阁的相府小姐在此久候?
这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可袁柳儿偏不认这个理。
“陆将军,您误会了。我是真心来探望五公子的。”
她抬起头,目光坦然。
“昨儿宫宴上,五公子突然昏倒。我当时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他被人抬出去。我心里不安,这才特地赶来问问病情。”
陆楚晏冷着脸,眉宇间透着怒意。
“探望?还是想趁机再下一次毒?袁小姐心眼儿这么多,我们将军府可不敢留你这样的贵客。您还是回相府去吧,省得您爹又一次因为您的所作所为被朝廷扣半年俸禄,连带着在朝中颜面尽失。”
话一说完,他猛地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袁柳儿想追上去。
可她穿着绣鞋,走不了那么急,只得生生停住脚步。
“这榆木脑袋!我日日惦记他,为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违抗父命也要留在将军府附近,对他一片真心,难道真看不出来?”
她咬紧牙关,猛地掐住身边丫鬟的手臂。
“那女人不过是个守了寡的平民女子,无权无势,还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她哪一点比我强?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嫁进将军府?”
袁柳儿的声音越说越抖,几乎带着哭腔。
丫鬟疼得龇牙咧嘴,额角渗出冷汗。
她一边拍着袁柳儿的手背,一边陪着笑脸哄道。
“小姐您说什么呢!天底下哪还有比您更好的姑娘?就连当今圣上的公主,奴婢偷偷见过一面,也没您半分风华。您是天仙下凡,那寡妇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您比?”
“就是就是!”
另一个丫鬟也连忙附和。
“陆将军在军营里混久了,整日跟粗人打交道,连人好坏都分不清了。放着您这样知书达理、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不要,偏偏要娶个乡野寡妇,简直是对小姐的羞辱!”
这话一出口,袁柳儿心里那点憋屈总算散了点儿。
她轻哼一声,松开了手,但眼神却愈发阴沉。
“你去告诉外头的人,就说我亲耳听见府里老嬷嬷说的,那寡妇带进来的小丫头是个扫把星,命格极凶,克父克母,如今又引了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进将军府,说是给五公子治病。”
丫鬟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小姐,那先生看着真有两下子。奴婢听大夫房里的小厮说,他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让五公子咳出了淤血。万一他真把五公子治好了,咱这么一传,岂不是反倒帮那丫头坐实了‘福星’的名头?”
袁柳儿翻了个白眼,气得直咬牙。
“你脑袋是浆糊做的?谁让你管他治不治得好?我告诉你,我要的,是陆楚远死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只要他一死,那小丫头就是扫把星,铁板钉钉!谁还能替她辩解?你看看,她一进府,先是五公子病重,接着将军府闹刺客,好事一件没来,坏事一件接一件。”
“就连个从哪冒出来的易砚辞都敢登门,堂而皇之地住进偏院,连陆楚晏都对他客客气气,这成何体统!”
说着,她懒洋洋地扶着丫鬟的手,转身往回走。
“要是陆楚远昨儿夜里就咽气了,咱哪用费这老劲?偏偏被那易砚辞用什么奇针异术给救活了……真是邪门。回头让我爹去打听打听,这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师承何门何派,是不是江湖术士装神弄鬼。”
丫鬟这才咂摸出味儿来,背后一阵发凉。
她忙点头应下。
“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一定把话传到各院嬷嬷耳中,尤其是厨房和洗衣房那边,最是口舌多。”
主仆俩四目相对,眼中皆是算计。
另一边,沅沅正抱着娘亲的脖子,把旺儿跟她说的那些话全倒了出来。
洛锦歌一向信女儿能听懂动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