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个被萧澈抓回来的兵部铸造师,此刻正像一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全身抖得像筛糠。
他叫王二麻子,名字很土,但手艺是兵部一绝。
“世子爷,饶命啊!小的真的只是个打铁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王二麻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萧澈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锋在烛火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他没说话,只是眼神比剑还要冷。
“别嚎了。”林姝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那个黑漆漆的平板,像拿板砖一样在手里掂量着,“认识这个吗?”
王二麻子抬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缩:“这就是……那个能摄魂的宝鉴?”
刚才在库房,他可是亲眼看到这玩意儿发出一道白光,直接把顶尖杀手给“闪”废了。在他眼里,这就是神器。
“算你识货。”林姝似笑非笑,“刚才你也看见了,它虽然没电……咳,休眠了,但余威尚存。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它贴你脑门上,吸干你的阳寿。”
王二麻子吓得脸都绿了:“别!女侠饶命!我说!我全说!是尚书大人……不,是柳大人让我把那架床弩的编号磨掉的!”
“磨掉就没事了?”林姝冷笑,“你也是老手艺人了,不知道这精铁内部有晶格……算了,跟你说这个你也听不懂。我就问你,这床弩原本是发往哪里的?”
“是……是发往北境前线的备用军械。”王二麻子哆哆嗦嗦地说,“原本应该在库房里封存,但半个月前被秘密调走了。”
“谁调的?”萧澈突然开口,剑尖直指王二麻子的咽喉。
“是……拿着二皇子手谕的人。”王二麻子闭着眼喊了出来。
密室里瞬间安静。
二皇子。
果然是他。
林姝和萧澈对视一眼。虽然猜到了,但听到实锤还是让人心头一沉。
二皇子这是要借刀杀人,既除了长公主,又把锅扣在丞相头上,顺便拉拢或者除掉兵部尚书,这盘棋下得够大。
“口说无凭。”林姝收起玩笑的神色,“到了金銮殿上,你敢当着皇上的面指认二皇子吗?”
王二麻子拼命摇头:“不敢!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那是皇子,弄死我比弄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而且……而且我也没见过手谕,只是听柳大人提了一嘴。”
“没手谕,那就是死无对证。”萧澈皱眉,“光靠他的口供,动不了二皇子,甚至连柳文渊都动不了。”
毕竟,一个工匠的话,分量太轻。
柳文渊完全可以说他是被屈打成招,或者是疯了。
“那就得让物证说话了。”林姝站起身,走到那架被运回来的庞大床弩前。
这东西虽然被拆得七零八落,但核心部件还在。
尤其是那个发射机括,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的。
上面原本刻着编号的地方,已经被挫刀磨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粗糙的金属划痕。
“没用的。”王二麻子小声说,“我挫了三层,神仙也看不出来原来的字号。”
“神仙看不出来,但科学看得出来。”林姝打了个响指,“画屏!”
“奴婢在!”一直守在门口的画屏立刻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小姐。”画屏打开食盒,里面不是饭菜,而是几个瓶瓶罐罐,“这是您要的烈醋,还有草木灰水,还有……”
“行了。”林姝挽起袖子,“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在萧澈和王二麻子疑惑的目光中,将几种液体按照比例混合,调制出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酸液。
“金属受力后,密度会发生变化。”林姝一边操作一边碎碎念,“虽然表面的字被磨掉了,但当初刻字时,金属内部的应力结构已经改变,被腐蚀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她用毛笔蘸着酸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块被磨花的玄铁上。
萧澈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个女人,懂的东西似乎超出了他的认知。
她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词,从未在任何古籍中出现过。
“滋滋滋……”
酸液在金属表面冒起细微的白泡。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就在王二麻子以为她在瞎搞的时候,那块原本光秃秃的金属面上,竟然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排暗红色的字迹!
虽然模煳,但依稀可辨。
“甲子,三……零……七。”萧澈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王二麻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林姝像看鬼一样:“妖……妖术!这是妖术!”
“这叫显影术。”林姝吹了吹未干的酸液,满意地拍了拍手,“甲子三零七,这就是这架床弩的身份证,只要去兵部查查这批货的去向,柳文渊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赖不掉。”
她转头看向萧澈,挑眉一笑:“世子爷,这下能交差了吧?”
萧澈看着那排失而复得的编号,嘴角微微勾起:“能。”
他突然觉得,把库房钥匙交给这个女人,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林姝突然话锋一转,“这只能证明床弩是兵部的,还是不能直接锤死二皇子,毕竟手谕没了。”
“足够了。”萧澈收剑入鞘,“只要把水搅浑,剩下的,皇上自己会查,帝王的疑心,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林姝点头:“那明天早朝,咱们就去给皇上表演个大变活人。”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外走:“困死了,我要去补觉,对了,王二麻子别弄死了,明天还得带他去唱戏呢。”
萧澈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吩咐侍卫长:“看好人犯,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
“是!”
夜深了。
京城的风,似乎更冷了。
而在丞相府,林振威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瑟瑟发抖。
“列祖列宗保佑啊……那逆女要是搞砸了,咱们老林家可就真的绝后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个“逆女”,此刻正做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梦,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