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窗台上晒着新弹的棉絮，白花花的像堆蓬松的云。青瑶蹲在旁边翻晒，指尖划过棉絮的纹路，软得像触到了天上的雾。墨尘抱着捆干柴从后门进来，看见她这副专注的模样，脚步放轻了些。
“李婆婆说这棉絮得晒足三天，不然冬天盖着潮乎乎的。”他把柴摞在墙角，木柴碰撞发出“咚咚”的轻响，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你手里这团晒得差不多了，我来缝进被套里吧。”
青瑶抬头时，棉絮的细毛沾在她鼻尖上，像落了层雪。“你会缝？”她挑眉笑，“上次给小猫缝窝，针脚歪得像条蚯蚓。”
墨尘的耳尖红了红，从针线笸箩里挑出根粗线：“那是没认真，这次保准比你缝的还齐。”他说着，笨拙地把棉絮往被套里塞，结果棉絮在里面团成了球，逗得青瑶直笑。
“笨死了，”青瑶接过被套，指尖灵巧地把棉絮铺展平整，“得边拉边缝，不然会起坨。”她捏着针在布面上扎出细密的针脚，棉絮的白从针眼里透出来，像撒了把碎星。
二丫抱着那只叫“团子”的小猫跑进来，猫崽在她怀里睡得正香，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瑶姐姐，墨尘哥哥，你们看‘团子’长胖了！”她把猫崽往青瑶面前凑，“王婆说它快能自己吃东西了，不用总喝米汤了。”
青瑶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猫崽的背，绒毛软得像团棉花：“真乖，等会儿给它煮点鱼汤。”
墨尘忽然指着被套的边角：“这里是不是该缝道花边？上次看见镇上绣坊的被套，都有花边。”他从笸箩里翻出段浅蓝的布条，“用这个试试？”
青瑶看着那段布条，忽然想起是去年染坏的蓝印花布，被她剪成长条收着，没想到他还记得。“好啊，”她接过布条，“缝成波浪形的，像河边的水纹。”
两人凑在一起缝被套，棉絮的细毛在阳光下飞成细小的银线，偶尔钻进对方的衣领里，引得一阵轻痒的笑。墨尘的针脚还是有点歪，但比上次强多了，像排努力站齐的小士兵，守在被套的边缘。
“对了，”青瑶忽然想起，“昨天摘的棉花够不够？李婆婆说要给那三只小兔做个棉窝，不然冬天会冻着。”
墨尘往被套里塞了最后一把棉絮：“够，我留了些最软的，等会儿就编个小棉筐。”他忽然低头，看见青瑶的发间沾着片棉絮，像朵小小的白绒花，伸手想帮她摘下来，指尖刚碰到发丝，就被她偏头躲开。
“别碰，”青瑶的声音有点闷，“棉絮沾在头发上不好梳。”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来，继续缝花边：“下午去给小兔找些干草，铺在棉窝下面，更暖和。”
张婶端着盆浆糊过来时，看见两人凑在窗边缝被套，棉絮飞了满身，忍不住笑：“这场景看着真热乎，像我年轻时候跟当家的一起做新被褥。”她把浆糊往桌上一放，“刚熬的糯米浆，粘棉絮最牢，你们要是不够就吱声。”
“谢谢张婶！”青瑶应着，手里的针脚忽然乱了，被墨尘轻轻用指尖拨正。他的指尖带着点棉絮的白，蹭过她的手背，像落了片雪花，凉丝丝的，却让人心里发暖。
傍晚收工时，被套终于缝好了，浅蓝的花边在白棉絮上蜿蜒，真的像条温柔的河。墨尘把被套搭在竹竿上晾晒，风一吹，被套轻轻晃，像朵会动的云。青瑶则抱着缝好的小兔棉窝，窝里铺着最软的棉絮，边缘还绣了几朵小小的棉花，针脚比平时密了不少。
“真好看，”二丫抱着猫崽凑过来看，“比小猫的窝还软！”
墨尘从柴房抱来些干草，往棉窝里铺了薄薄一层：“这样就不怕潮了，等天冷了，再多加些棉絮。”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晾晒的被套上，棉絮泛着温暖的光。青瑶看着墨尘整理干草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床被套，看似简单，却被细细密密的针脚缝进了许多暖——有他努力缝齐的针脚，有她绣的棉花，还有飞在阳光里的，看不见的心意。
晚饭时，李婆婆喝着南瓜粥，看着窗外晾晒的被套，笑着说：“还是年轻人手巧，这被套缝得，比我年轻时强多了。”她往青瑶碗里放了块红薯，“多吃点，下午缝被套累着了吧？”
青瑶的脸有点红，往墨尘碗里也放了块红薯：“他也累着了，针脚进步可大了。”
墨尘低头喝着粥，耳尖红得像块熟红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窗外的风还在吹，被套轻轻晃，棉絮的暖香漫进屋里，混着南瓜粥的甜，像杯熬了很久的蜜，稠得化不开。
二丫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怀里的猫崽也跟着打盹，小鼻子蹭着她的衣襟。墨尘把她抱到床上，青瑶跟着掖好被角。两人往灶房走时，看见张婶在收拾碗筷，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软软的，混着灶膛里的余温，漫了满院。
“明天去摘些棉花吧，”青瑶说，“给李婆婆也做床新被套，她的旧被套都起坨了。”
墨尘点头，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子：“好，我多摘些，给你也做一个，绣上你喜欢的芦苇花。”
窗外的风还在吹，被套在竹竿上轻轻晃，像只装着月光的小船，正往更暖的日子里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