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从摘星阁回房后，唇角的笑意便再也压不住。
沐浴完阿镜来为她抹着头油，见她心情很好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殿下……今日惹得王爷那样生气，还……还笑得出来？”
“他很生气吗？”安歌收敛了些许脸上的笑，故作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轻轻问道。
阿镜手中一边捋着她的长发一边点头：“嗯，这些时日脸色都阴沉沉的，可吓人了，奴婢几回见他来院中寻您，被您拒之门外，就连……就连在您月信时，给您端来的红糖水和汤婆子您也都没收下……”
“更莫提今日了，奴婢在岸上看着他将您带上马，只须臾之间便没了身影，奴婢都吓坏了，生怕您受罚……”
阿镜心里可担忧了，何曾见过王爷对殿下这般沉着脸，好似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生气。
“生气才对。”安歌笑着，难得带着几分羞怯，语气微微扬着，染着的却是欣喜与细微的得意。
“啊？”阿镜不解。
“他心里就是有我。”安歌笃定地说着。
“王爷心里必然是有您的！”
这点毋庸置疑，连阿镜都清楚。
“我是说的那种有我，会把我当心上人的那种。”安歌朝她解释着。
阿镜当即停了动作，忙不迭地绕到她身侧，欣喜地瞪大了眼：“王爷他他他他他……他承认了？”
安歌见她这副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可下一瞬阿镜便有些困惑了：“啊？不对啊……那你二人日后……若是要成婚，是殿下当崇明王妃呢？还是王爷当驸马爷呢？若是……若是殿下登上大宝，那王爷岂不是——”
阿镜神情变化莫测。
“哪有这么麻烦……”安歌轻轻推了推她，沉吟着道，“他依然是他，我依然是我。我们会名正言顺地走在一处，会携手一生，这就够了。”
“那成婚后，若有了孩子，孩子得姓褚吧？可晏家也只剩王爷了……”阿镜思虑久远。
安歌惊愕地瞪大了眼，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说什么呢！”
“什……什么孩子！还没说到成婚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如何能胡言！”安歌脸颊都听红了。
脑海里竟不知不觉想起了唇瓣上的柔软……
那些话本子里可都写了，好似二人成婚后躺床榻上一亲就是圆了房，孩子就可能会有……
她尚不知人事，也无人同她说过那些，其实是在大黎律法里，怕话本子流传甚广，教坏幼童，故而不可将那些事描写得尽细。
以至于安歌对这些男女之事是一知半解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理解有误。
察觉自己脸颊燥热，她连忙推着阿镜出去：“好了好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我自己来便好。”
“再同奴婢说说嘛。”阿镜委屈地想再听一些细节。
在她看来，他们男才女貌的，站在一起可比话本子好看多了！
安歌轻轻推着她出了门：“没有了没有了！”
“殿下！”阿镜临门一脚时，还不忘扒拉着门板回头来。
安歌疑惑地等着她的下文。
“这表明心意却不成婚，那可是负心之人才有的行径哦！”阿镜叮嘱着。
听到这词，安歌有些无力。
她就那么像个会随时移情别恋流连花丛的女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才不会是负心之人……”
送走了阿镜，安歌连忙去用帕子浸了冷水擦了脸，长舒了一口气，拼命地想叫脑海里那些画面散去。
偏偏窝进床榻上时，扯着被子蒙着半张脸，按捺不住一颗悸动的心，又羞怯又欣喜地扭作一团。
*
而那边晏鹤川心情大好，刚进了归云院的门便见元新霁匆匆赶来喊住了他：“王爷，不好了。”
“此次公仪晖派了西辽二皇子与五皇子带领使团赴黎。却在临山城外遇了险。好在王爷提前了几日就派人去城外接应，支援及时，无人有性命之忧，但……那五皇子公仪璋受了轻伤，正嚷嚷着是大黎意图谋杀来使兴起两国之战，执意闹着要见您。”
又是临山。
晏鹤川闻言神色一凝：“可安顿好了？”
元新霁敛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神情严肃着，单膝跪下重重行了礼：“事出从急，王爷又正好去寻殿下回府，于是臣自作主张，借王爷之名，派柴央带上礼部的人一同去迎西辽使团入京。请王爷恕罪！”
假传摄政王之令，那是杀头的罪名。
纵使元新霁平日里常常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办起公事来，向来井井有条。
晏鹤川这么些年无论对着谁很少敢有松懈，可若要论对谁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元新霁算一个。
晏鹤川伸手去扶着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做的不错，何罪之有？”
元新霁站起身来，朝他又露出那股子贱兮兮的笑容。
随后元新霁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那公仪璋惯是个口无遮拦的，还扬言此次出使，是在我大黎的国土之上受了伤，唯有将大黎的长公主嫁与他，两国结下秦晋之好，才能算对他的补偿。”
“些许皮外伤罢了，哭爹喊娘的，最后若叫他成了这西辽太子，定是西辽亡国之兆。”
元新霁抱着臂，毫不留情地吐槽。
晏鹤川神色霎时冷下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咬了后槽牙，只低声挤出了几个字：“简直荒唐。”
当年西辽举兵来犯大黎河山时，他的铁骑可是连踏了西辽五城，亲手斩了他西辽两名大将，那时尚不知这公仪璋是何人物，在哪处学爬呢！竟还敢痴心妄想地开口就要他大黎的长公主！
“若敢以此事作要挟，本王可叫他此生回不去他的故土。”
晏鹤川冷嘲了一声，转身带着元新霁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如今局势上看，是西辽有求于大黎，是西辽需要与大黎共存亡。
西辽国君上了年纪，身体早已经不起沉重负荷，他们国力渐衰，朝中已无可用将领，几个皇子为争太子之位，不惜用尽一切手段。
如今这流玉散再度出现，且拓拔林没死，他所效忠之人心思叵测，在搅弄大黎风云的同时，未必没有对着他西辽朝局下手。
待这样的人登上大黎九五之尊之位，定会借拓拔林之手一举灭了西辽……
眼下解决流玉散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而西辽，需要朝外借个可靠的盟友。此次西辽国君派人赴黎，是为与大黎冰释前嫌，结盟交好。如今能与西辽站在一处的唯有大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