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脉术与现代医学融合研究中心”的筹建消息,在医学界内部引起了巨大轰动。
质疑、好奇、不屑、向往……各种情绪交织。
首批核心人才的选拔通知一经发出,报名者络绎不绝。
其中不乏各大医院的主任医师、留洋归来的博士、名校教授。
履历一个比一个光鲜。
头衔一个比一个吓人。
选拔地点,没有设在任何官方机构。
就定在了“九针局”那个清静的小院里。
这让不少自视甚高的专家心里直犯嘀咕。
觉得不够正式,不够“科学”。
选拔当天。
小院里难得地挤满了人。
一个个西装革履,或穿着白大褂,神情或倨傲,或紧张,或好奇。
秦牧坐在主位的诊桌后,依旧是那身素色布衣。
神色平静无波。
郭若毅站在他身侧,负责维持秩序和协助。
他今天特意穿得正式了些,但脸上的少年气依旧掩不住。
引来不少审视和略带轻视的目光。
“搞什么啊,让个毛头小子当助手?”
“这秦主任……也太年轻了吧,能服众吗?”
窃窃私语声不时响起。
秦牧仿佛没听见。
他抬眼,目光扫过院子里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选拔开始。”
“第一关,考感知。”
“不过此关者,后续免谈。”
话音刚落,底下就响起一片哗然。
感知?
这算什么考核标准?
不看论文?不看临床经验?不看手术量?
秦牧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对郭若毅微微颔首。
郭若毅会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道具。
不是试卷,不是仪器。
是三个颜色、质地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古拙陶碗。
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汤剂,散发着浓郁而相似的中药气味。
“第一项,盲品。”
“这三碗汤剂,基底相同,但各自多加了一味不同的药材。”
“请蒙上眼,仅凭嗅觉和……感觉,分辨出其中药性最‘寒凉’的一碗。”
郭若毅朗声宣布规则。
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给第一位候选者——一位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消化内科主任蒙上了眼睛。
这位主任深吸一口气,凑到碗边,努力地闻着。
眉头紧锁。
分辨了半天,他犹豫地指向了中间那碗。
“应该是这碗……气味似乎更清冽一些。”
郭若毅看向秦牧。
秦牧眼皮都没抬。
“错。”
“左手边那碗,加了极小剂量的‘黄连须’,其性大寒,已改变了汤剂整体的‘气韵’。”
“你只闻其‘味’,未感其‘气’。”
“下一个。”
那位主任脸色瞬间涨红,悻悻地摘下眼罩,退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故弄玄虚”。
接连几位专家上场。
有靠猜的,有试图用西医理论分析的,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院子里质疑和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太主观了!”
“根本就是瞎蒙!”
“我们要求进行客观的笔试和技能考核!”
秦牧依旧不语。
郭若毅再次开口,声音清朗:
“第二项,听风辨息。”
“请蒙上眼,我会请一位志愿者从你面前走过。”
“请感知他呼吸间最细微的杂音,并判断其可能对应的脏腑问题。”
这次上场的是一位呼吸科海归博士。
他自信满满地蒙上眼,侧耳倾听。
一位患有轻微慢性支气管炎的志愿者从他面前走过。
博士仔细听了半天,迟疑道:“呼吸音……似乎有点粗重?可能有轻微炎症?”
郭若毅看向秦牧。
秦牧淡淡道:“左肺下叶,陈旧性病灶,每逢阴雨天会有隐痛,对吗?”
那志愿者惊讶地睁大眼睛:“对对对!您怎么知道?老毛病了!”
秦牧对那博士道:“你听到了‘声’,未听到‘息’。他呼气末段有极其短暂的、如同湿柴燃烧的‘哔剥’声,是肺络深处旧瘀未化的表现。”
博士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第三项,指下乾坤。”
郭若毅拿出一个密封的木盒。
“盒中有三块布料,分别沾染了健康者、肝火旺盛者、心气虚损者极少量的汗液,早已干透,无色无味。”
“请蒙上眼,仅用指尖触摸,感知其残留的‘信息’,进行区分。”
这一关,更是让所有专家抓狂。
这怎么可能?!
干透的汗液,能摸出什么?
一连七八位候选者,摸来摸去,只能无奈地摇头放弃。
有人甚至直接拂袖而去,大骂“荒谬”、“浪费时间”。
院子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和压抑。
那些原本信心满满的专家们,脸上都挂不住了。
他们感觉自己毕生所学,在这些“玄乎”的测试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就在这时。
秦牧的目光落在了郭若毅身上。
“若毅。”
“你去试试。”
众人一愣,随即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让这个少年助手去?
连他们都过不了的关,他能行?
郭若毅深吸一口气,走到场中。
他不用蒙眼。
先走到那三碗汤剂前。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凑得很近去闻。
只是站在一步之外,微微闭目,鼻翼轻轻翕动。
片刻,他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指向左手边那碗。
“这碗,气如秋霜,寒意内敛。”
秦牧微微点头。
接着是“听风辨息”。
另一位有胃脘隐痛的志愿者走过。
郭若毅凝神细听,随即道:“他中焦气机略有阻滞,呼气时带有极淡的、如同空谷回音般的‘瓮声’,应是胃脘不适。”
志愿者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两天确实有点不舒服!”
最后是“指下乾坤”。
郭若毅将指尖轻轻拂过那三块看似毫无差别的布料。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仿佛不是在触摸,而是在聆听。
几秒后,他准确地将三块布料区分开来,并指出了对应何种身体状况。
“这块,触之温润,气息平和。”
“这块,指尖有轻微刺麻感,如同触摸干燥的树叶,是肝火之象。”
“这块,感觉绵软无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是心气不足。”
全场寂静。
刚才还喧闹的院子,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专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郭若毅。
看着这个他们之前还轻视的少年。
他……他竟然全都说对了?!
如此轻松?!
如此精准?!
这怎么可能?!
他靠的到底是什么?!
秦牧看着郭若毅,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备受打击的专家耳中:
“古脉术,首重‘灵性’,重‘感知’。”
“非是死记硬背,非是依赖仪器。”
“是调动你们身体最本源的直觉,去与生命、与药材、与病气直接对话。”
“若连这最基本的‘门’都摸不到。”
“纵有万千头衔,满腹经纶,于此道,亦是门外汉。”
他的话,敲在那些失落的专家心头。
也彻底奠定了这次选拔,或者说古脉术传承的,第一道,也是最残酷的一道门槛。
没有“灵性”,一切免谈。
郭若毅站在场中,感受着那些从质疑、轻视转变为震惊、复杂的目光。
心中并无太多得意。
只有对老师所传之道的更深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