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空无”中凝聚的意念,初时如同初生婴儿的呓语,混乱而模糊。但它的“成长”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如同海绵般疯狂汲取着“虚无回响”中蕴含的无数纪元信息碎片,以及探索者方舟散发出的太初与曙光道韵。
它的意志迅速变得清晰、凝聚,带着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极致好奇,以及一种……源自“空无”本能的、想要将一切“有”重新纳入“无”的潜在冲动。
冰冷、纯粹、不含恶意,却比任何明确的敌意更加令人心悸。
“它在解析我们的‘道’!”玄璃长老脸色发白,她能感觉到,自己散发出的曙光道韵,正被那道意念一丝丝地剥离、分解、理解,如同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赵莽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撑开的太初秩序领域,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空无意念并非强行攻击,而是如同无孔不入的水流,不断渗透、试探着领域的构成,分析着太初之道的法则结构。它仿佛一个最顶级的道则解析器,要将他们的一切奥秘都洞悉透彻。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一位随行的阵法宗师急声道,“它若完全解析了我们的道,便能以此为基础,演化出克制甚至同化我们的手段!在这片‘空无’中,它拥有近乎无限的‘算力’和‘可能性’!”
赵莽何尝不知?他感受到那空无意念在解析太初之道时,周围那片“空无”便开始模拟、演化出种种与太初之道相生相克、甚至更加极端的法则雏形!有极致的生机在瞬间燃尽化为死寂,有绝对的秩序在下一刻崩坏为混乱……这片“空无”,正在以他们的“道”为蓝本,进行着疯狂的“推演”和“实验”!
这已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两种存在形式的根本性冲突!
一方是代表着“存在”、“秩序”、“演化”的星盟之道。 另一方是代表着“空无”、“未知”、“包容一切可能性”的初生概念生命。
“必须打断它的解析过程!”赵莽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决断。硬拼绝非良策,在这片对方的主场,他们的力量如同无根之萍。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仅仅维持防御,而是主动将自身对太初之道的理解,尤其是那蕴含“超脱”真意的、源自林凡最后馈赠的感悟,凝聚成一道极其凝练、不含具体攻击性、只蕴含至高道韵的“道念波纹”,主动射向了那空无意念的核心!
你不是要解析吗?我便给你最核心、最本源的奥秘!但这奥秘中,蕴含着超越当前认知层次、直指“太初曙光”的超脱意境!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若对方无法理解这超脱意境,或许会因其过于高深而产生“逻辑悖论”,从而暂时停滞。但若对方连这都能解析、甚至吸收……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道蕴含超脱真意的道念波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没入了空无意念之中。
刹那间,那不断翻腾演化、解析万法的空无意念,猛地一滞!
周围那些正在模拟演化的种种法则雏形,如同卡住的影像般,凝固、扭曲,然后纷纷崩解,重归于“无”。
那冰冷的意念中,首次传递出了清晰的、充满困惑与剧烈波动的情绪:
“……矛盾……悖论……” ……超脱‘存在’与‘无’……定义之外……” ……无法……计算……无法……演化……”
它似乎陷入了某种逻辑死循环,那源自“空无”、本应能包容一切可能性的本质,与太初超脱意境中那超越一切概念、包括“空无”本身的内涵,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冲突!
趁此机会,赵莽毫不犹豫,操控探索者方舟,将引擎功率提升至极限,循着来时留下的微弱坐标印记,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希望之星门的方向疾驰撤退!
那空无意念仍沉浸在逻辑悖论中,并未立刻追击。但赵莽能感觉到,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推演”力量,正在其核心处积聚。它没有放弃,而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试图“理解”甚至“定义”那超脱的概念!
方舟冲破了一层无形的隔膜,重新回到了那片暗沉的星门通道。后方,那纯粹的“初生之无”的景象迅速远去。
当探索者方舟带着一身“虚无”的气息,略显狼狈地冲出希望之星门,回到熟悉的星盟疆域时,所有守军都松了一口气。
赵莽立刻下令:“立刻封闭星门!启动最高级别空间封印!没有本尊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站在星门外,回望那已然恢复平静、但中心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暗沉的星门,心潮起伏。
这一次探索,时间短暂,却凶险万分。他们确认了星门彼端并非敌人巢穴,而是一片蕴含着无限可能与无限危险的“初生之无”。更发现了一个正在诞生的、以“道”为食、能演化万法的“概念生命”。
这不再是战争,而是一场关乎“存在”意义与“道”之未来的……理念之争,道统之争的雏形。
那个概念生命,如今或许因超脱悖论而陷入停滞。但它迟早会找到理解甚至“消化”那种悖论的方法。届时,一个完全解析并掌握了太初、曙光乃至可能更多道统奥秘的“空无之主”,将会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它是否会认为,将一切“存在”重新归于“空无”,才是宇宙的终极答案?
“传令星盟,”赵莽转身,声音传遍四方,“自即日起,启动‘薪火计划’第二阶段。所有修士,需更加勤修大道,精研道法本质。万界道院开放所有高阶道藏,鼓励推陈出新,衍化新法。”
“我们需要更多的‘变数’,更多的,超出那‘空无’推演能力的……全新的‘道’!”
他抬头,望向那高悬虚空、永恒照耀的“太初曙光”。
师尊,您留下的超脱之念,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但真正的道争,才刚刚开始。
星盟,必须在这场与“概念”为敌的战争中,走出属于自己的、不可复制的超脱之路。
新的风暴,已在认知的层面酝酿。而这一次,敌人没有形态,没有疆域,它存在于每一个对“道”的质疑与探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