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还没散，顾沉舟就已经把婴儿车停在了候诊区的角落。他左手扶着推杆，右手轻轻摸了摸安安的额头——小家伙戴着婆婆给的银锁片（半岁时戴的），小脸蛋贴在车座靠垫上，有点紧张地攥着旧木马（上次产检旧地玩的），木头“咯吱”响了两声，像在安抚她。婴儿车储物袋里塞得满满当当：一个浅蓝保温杯（苏晚孕期用的，杯盖有点松，却总也舍不得扔）、一本卷边的《婴幼儿体检指南》（他从办公室带的育儿书，夹着张“体检注意事项”便签）、还有块绣着艾草叶的小方巾（婆婆缝的，怕安安体检时哭，用来擦眼泪）。
“别紧张，”顾沉舟低头对着安安轻声说，“就是查个体检，很快就好，查完爸爸给你买草莓。”他想起去年苏晚怀孕做产检，自己也是这样紧张，攥着产检手册在走廊来回走，现在推着安安来体检，倒多了份“过来人”的踏实，只是看着安安攥紧的小拳头，心还是软了半截。
苏晚提着个布包走过来，里面装着安安的换洗衣物：“刚才问护士了，前面还有两个宝宝，咱们再等会儿。妈让我把这个带来了。”她从布包里掏出个泛黄的小本子，封面上写着“顾沉舟儿童体检本”，字迹是婆婆的，边角还卷着毛边，“妈说这是你小时候的体检本，从半岁到三岁的都记着，让带过来给安安沾沾‘顺利气’。”
顾沉舟接过体检本，指尖拂过封面的褶皱——硬壳上还留着他小时候画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是三岁时体检完随手画的。“妈还把这个留着？”他有点惊讶，翻开第一页，里面贴着张黑白照片，是他半岁体检时拍的，穿着浅蓝小褂子，坐在体检台上，和现在安安穿的那件改小的褂子（上一章婆婆改的）几乎一样。
“你看这体重，”苏晚凑过来看，指着本子上的数字，“你半岁时18斤，安安上次称也是18斤，真像。”她笑着摸了摸安安的小手，“咱们安安跟爸爸小时候一样，都是壮实的小宝贝。”
安安似懂非懂，小脑袋凑过来，伸手就要抓体检本上的照片。顾沉舟赶紧按住，怕她撕坏：“这是爸爸小时候的照片，跟安安现在一样，都是来体检的乖宝宝。”他翻到后面，看到婆婆写的备注：“沉舟半岁体检，怕打针哭了好久，买了块糖才哄好。”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我小时候这么怕打针，比安安还胆小。”
正说着，候诊区叫到了安安的名字。顾沉舟推着婴儿车走进诊室，医生刚拿出听诊器，安安就往他怀里缩，小嘴巴瘪着要哭。“不怕不怕，”顾沉舟赶紧把旧木马递到她手里，“你看，木马还在呢，咱们抓着木马，很快就好。”他按着育儿书里说的，轻轻哼起了摇篮曲，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和平时在会议室里的语调判若两人。
苏晚站在旁边，帮医生递体检单，目光落在顾沉舟身上——他的衬衫袖口沾了点安安的口水，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哄着怀里的宝宝，手指还会轻轻拍着安安的背，力度和上次学站时一样，轻得怕碰疼她。医生忍不住笑：“您这爸爸真细心，好多爸爸带娃体检，都不知道怎么哄。”
体检到抽血环节，安安还是哭了，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顾沉舟赶紧用艾草方巾擦，还把苏晚孕期用的保温杯打开，倒了点温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水就不哭了，咱们安安最勇敢了，比爸爸小时候强。”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哭着要糖，现在安安只是掉了几滴泪，倒觉得这小丫头比自己当年坚强多了。
婆婆提着个保温桶赶来时，安安刚体检完，正坐在婴儿车里吃草莓。“怎么样？都正常吧？”婆婆凑过来，先摸了摸安安的头，又把保温桶递给顾沉舟，“里面是小米粥，刚熬的，体检完饿了吧？”她看到桌上的旧体检本，眼睛亮了：“你还真带过来了？我还怕你嫌旧，没敢多说。”
“怎么会嫌旧，”顾沉舟打开保温桶，粥香混着艾草香飘出来，“您看这个，我半岁时怕打针哭，您还记着呢。安安今天就哭了一下，比我勇敢。”他用小勺舀了点粥，吹凉后递到安安嘴边，“快吃点，这是奶奶用老砂锅熬的，香得很。”
正喂着，顾沉舟的手机响了，是助理小陈打来的。他看了眼怀里的安安，接起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什么事？”
“顾总，西北项目的合作方说今天要确认最终方案，您要是方便，能不能回个电话？”小陈的声音很轻，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粥香和安安的笑声。
“你让他们把方案发我微信，”顾沉舟的目光没离开安安，“我等下看，现在陪孩子体检完，走不开。有急事让副总先对接，别耽误项目就行。”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裤兜，“咱们不理工作，安安快吃粥，吃完咱们回家。”
苏晚靠在旁边，轻声说：“以前总怕你在医院这种地方紧张，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稳。”她想起去年苏晚剖腹产，顾沉舟在手术室外面攥着拳头发抖，现在却能从容地陪安安体检，连哄娃的动作都熟练得很。
“都是练出来的，”顾沉舟笑着喂完最后一口粥，“以前觉得工作是天，现在才知道，看着安安健健康康的，比签多少项目都重要。你看她今天体检完笑得多开心，比我拿到项目合同还让我满足。”
婆婆收拾着布包，看着他们俩，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以前带你体检，你还哭着要糖，现在你都带自己的孩子体检了。当时你晚晚怀安安，你在发布会上说‘家里苏晚永远第一’，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当个好爸爸。”
顾沉舟的耳尖有点热，伸手帮安安擦了擦嘴角的粥粒。阳光透过诊室的窗户，落在安安的银锁片上，闪着温柔的光。他想起以前总觉得，成功是签合同、赚大钱，是在董事会上的掌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成功，是手里攥着的旧体检本，是安安体检完满足的笑声，是一家人围在婴儿车旁，分享一碗热粥的温暖——是他从一个怕打针的小孩，变成能守护孩子的爸爸，把时光里的爱，一茬一茬延续下去。
离开医院时，顾沉舟推着婴儿车走在前面，苏晚提着布包，婆婆跟在旁边，一家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安安躺在车里，手里还攥着旧木马，银锁片轻轻晃着，旧体检本被小心地放进了布包——那是时光的痕迹，也是爱的延续，从顾沉舟的小时候，到安安的现在，再到以后的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