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府那间用于核心决策的密室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窗户已被悄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海港的喧嚣与阳光,只余下墙壁上几盏长明灯跳动的火焰,在三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张巨大的、标注着已知世界海域与势力的海图,已被迅速展开,平铺在中央的檀木大桌上,朝鲜半岛与倭国所在的位置,被特意放大,显得格外刺眼。
青鸾与李恪的目光都聚焦在东方墨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玄影已再次隐入阴影,负责信息的持续传递与监控。
李恪率先开口,他眉头紧锁,手指点向海图上代表倭国舰队航线的箭头,语气带着现实的考量:“元首,倭国倾力来犯,联合百济残部,兵力、船舰皆数倍于刘仁轨将军在熊津的留守之师。大唐如今西有吐蕃牵制,辽东亦需防备高句丽,能派出的援军必然有限且迟缓。此战,唐军胜算……不容乐观。”
他顿了顿,看向东方墨,继续分析华胥的立场:“于我华胥而言,倭国若能在此战中重创大唐,甚至将其势力逐出半岛,短期内,确实能极大缓解大唐未来可能对我形成的压力。我们或可坐观虎斗,待两败俱伤……”
“不可。”青鸾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恪的话。她站起身,走到海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倭国本土与朝鲜半岛之间的海域,“倭人狼子野心,若此战得逞,其势必将大涨。届时,他们掌控半岛,窥伺辽东,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一个统一了海东、野心勃勃的倭国,远比一个陷入东西两线作战、无暇他顾的大唐,对我们威胁更大。”
她转向东方墨,眼神坚定:“况且,倭国近年来对我华胥商船屡有骚扰,窥探我蒸汽技术之心不死。若让其坐大,我华胥海疆,永无宁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她的话语带着军人的直接与战略上的警觉。
东方墨始终沉默着,他的目光在海图上来回巡弋,从倭国的筑紫,到百济的周留城,再到那条狭长的、即将成为战场的白村江口,最后落在大唐的登州、莱州水师基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密室内一时间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三人沉稳的呼吸声。
许久,东方墨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清明而决绝,仿佛所有的权衡与计算都已在此刻完成。
“恪所言,是利益权衡。鸾之所虑,是长远威胁。皆有其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已穿透眼前迷雾,看到了更远的未来,“然而,我们看到的,不应只是一时之得失,一族之兴衰。”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倭国本土的位置上,力道之大,让桌面都微微震动。
“大唐若败,失去的不过是在半岛的一隅之地,伤及皮肉。但倭国若胜,吞噬百济,其野心将膨胀到何种地步?一个混乱、失衡的东亚,并非华胥之福。文明的火种,可以另寻沃土,但不能被野蛮的浪潮所淹没。”
他的目光扫过青鸾和李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要救的,不是李治和武媚的朝廷,也不是那即将陷入战火的大唐将士。我们要救的,是这片海域未来的秩序,是文明不被蛮横打断的可能。更重要的是——”
他话音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我们要借此机会,打断倭国的脊梁!让它数十年内,再无能力觊觎海外!”
“攻倭?”李恪眼中精光一闪。
“不错,”东方墨斩钉截铁,“但不是去白村江与唐军汇合。那样做,目标太大,过早暴露我方实力与意图,也会让李治和武媚疑心更重。”
他的手指猛地从白村江口划开,如同利剑出鞘,直指倭国本土的心脏区域——
“我们要直捣黄龙!趁其国内空虚,水师主力尽出之际,以‘惊澜’舰队为拳头,直扑其畿内要害!焚其港口,毁其船坞,兵临其都城之下!”
“围魏救赵!”青鸾瞬间明悟,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彩,“倭军主力远在半岛,后方必然空虚。我蒸汽舰队航速远超其想象,可打其一个措手不及!其在白村江的舰队闻讯,必军心大乱,后方起火,焉能不救?唐军之围,自解大半!”
“正是此理!”东方墨负手而立,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挺拔,仿佛能撑起这沧海横流,“此战,一要快,如雷霆乍惊;二要狠,打得它痛入骨髓;三要准,直击其命脉所在。要让倭人从此记住,这沧海之上,谁才是真正的主宰!也要让长安城里的那两位明白,有些力量,超乎他们的想象,可扶大厦于将倾,亦可……定沧海之乾坤!”
他看向青鸾和李恪,命令道:
“青鸾,即刻起,全权指挥‘惊澜’第一、第二分队,及所有配属帆舰,集结待命,补充给养,三日后,兵发倭国!”
“李恪,坐镇墨城,总揽后勤、情报与本土防御,协调各方,确保万无一失!”
“是!”青鸾与李恪同时躬身领命,声音铿锵。密室内的凝重,已被一种昂扬的战意所取代。
东方墨的决定,如同一块投入命运长河的巨石,必将激起波及整个东亚格局的巨浪。攻倭救唐,这步棋,险,却也是破局的关键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