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昏暗的出租屋里，房门紧锁，窗帘将外界的光线隔绝。只有在角落，手机屏幕散发着惨白的光，映照出男人扭曲惊恐的面容。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啪嗒”一声落在手机屏幕上，顺着玻璃划下，又被颤抖着打字的手迅速抹去。
【我已经按你所说的做了，你该按照承诺放过我了吧？】
发送完毕，李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邮件界面。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发件人显示着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名字：“Zeo”。
【当然，我从不撒谎^_^】
看着这如同免死金牌的几个字，长达数十日里，压在李强身上的那无法逾越的威胁，终于消退。
这条信息在屏幕上停留了十秒，随后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他颓然仰头，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握着手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终于……
那个索命的恶鬼，终于放过他了！
半个月前，他从那场险些丧命的宴会仓皇逃离，拿着傅川让给的封口费远走帝国最南端。这些日子里，他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舆论动向，在得知秦念的真实身份后终日惶惶，生怕自己被牵扯出来，或者被那个杀人狂找上门来。
但直到这件事情以一种潦草的方式落幕，他的生活依然风平浪静，甚至因为那笔钱过得比以前更滋润。
傅川让做的事情没有暴露，他也成功隐没在事件的阴影里，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
李强渐渐放下心来，以为那位大少爷早已忘记了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然而五天前，一封陌生邮件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Zeo：好久不见。在南方临海区的碧波市，青石路78号那间带着小院的白色房子里，过得还好吗？我可没忘记宴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看口吻和内容，不难猜出这个名为“Zeo”的发件人，就是秦念。
他被发现了！
那一瞬间，就算是在炎热的南方，在炽烈的阳光下，李强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像被瞬间冻僵般立在原地。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换了无数个账号，辗转帝国各地，但对方总能第一时间精准定位他的新账号和详细住址。
李强真的是崩溃得要命。
这些天他几乎没合过眼，吃不下饭，整个人迅速消瘦，面色蜡黄。每次一闭上眼睛，那晚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重演。
秦念将他狠狠掼在地上，手持金属灯杆将他残忍地贯穿，用他的身体制作出一幅诡异却又美丽的画作。
那可是艾瑟斯坦集团的继承人！
就算他现在去报案，指控对方是杀人未遂的疯子，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他根本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有，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成功。
今天，李强终于认命了。
他按照秦念的要求，将他和傅川让所有的聊天记录、录音和转账凭证统统打包发送。
现在，那个恶魔总该放过他了吧？
他都已经差点死在那位大少爷手里了，难道还不够吗？
“咚、咚、咚、咚”
间隔相同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李强猛地一个激灵，惊呼道：“谁？！”
“您的外卖到了，麻烦签收一下。”
一个男人的声音门外传来，闷闷地，有些听不清晰。
原来是外卖啊……
李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大脑一阵眩晕。在彻底放松下来后，汹涌的饥饿感瞬间席卷而来。他虚弱地扶着墙壁站起身，这才想起半小时前确实点了一份外卖。
这几天的邮件折磨已经让他神经衰弱，看谁都像是来索命的杀手。不过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再也不想和那个变态杀人狂有任何牵扯！
“放、放门口就行。”
李强站在门后，第一次如此痛恨这扇连猫眼都没有的破门，他根本无法确认门外的情况。但不管外面是谁，他现在都不敢直接面对。
“好的，请您记得及时取餐。”
门外陌生的声音利落地应下，没有多问，随即传来塑料袋落地的窸窣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强在门后屏息凝神地等了足足五分钟，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后，才颤抖着手缓缓转动门把。
门缝渐开，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浅色的眼眸。那个在他噩梦中反复出现的恶鬼，此刻正站在门前。
察觉到他的出现，鸭舌帽的阴影下，那张艳丽的脸庞变得生动。
李强瞬间睁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秦、秦念……你明明说……”
不是说好会放过他吗？只要交出所有证据，就会放过他吗？为什么……
“哈喽~”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眉心，秦念歪着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我当然是骗你的，再见啦。”
“砰——！”
窗外炸开一簇烟花，绚烂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映照进来。
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一声闷响，完美地融入了烟花声中。李强瘫软在地，眉心绽开一个殷红的血洞，温热的血液汩汩涌出，很快在地面上洇开一片暗色。
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又关上，一道黑色身影利落地坐了进来。齐岁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移开，快速扫视了来人一眼，确认对方没有缺胳膊少腿后，将电脑递到他手中。
车辆平稳启动，很快驶离了这个刚刚发生命案的街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绚烂的光芒将街道映照得忽明忽暗。沿街不少住户纷纷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欣赏这突如其来的表演。
齐岁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状似随意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约会？”
“不满意？”
秦念从正在处理的监控视频中抬起头，眉梢微挑。
“倒也不是不满意。”
只要是和秦念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即便这次是来执行这样的任务。不过，他们的第一次约会，真的要干这种事情吗？
未免也太非主流了！
齐岁没有去问秦念，明明能直接窃取李强手机上的信息，又为什么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像是捕猎一样戏弄这个人。
因为他知道理由，一看就是这人的恶趣味犯了！
非要逼李强亲自出卖雇主，把从傅川让那里得到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折磨地精神崩溃才肯罢休。
齐岁早就知道秦念是什么样的人。
沉默片刻后，他用了一个亲昵一点的称呼，问出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所以，小阿念，我现在算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对刚才那条逝去的生命有半分在意，只有对初次约会地点的不满，以及迫切想要确认关系的渴望。
同居，约会，相互了解，互相喜欢，彼此信任，连对方的父母都知晓他们的关系。
这难道不已经是恋人了吗？
可偏偏齐岁开局就获得情人身份，然后才打着追求者的身份接近，至今还未得到秦念明确的答复。
在获得正式认可之前就发展到这般亲密，确实有些让人难以定义了。
“我不是还没有同意吗？”秦念轻描淡写地回应。
齐岁再度陷入沉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的心情明显低落下来。
窗外的烟花表演渐入尾声，住户们陆续关上窗户。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秦念把监控视频替换完成，再将编辑好的傅川让与李强的交易相关信息发送出去，吩咐二狗密切关注网络舆论并适时推动后，合上了电脑。
秦念看着身旁闷闷不乐的人，觉得也逗弄够了，终究不忍心让他继续失落，轻笑道：“你可以正式地向我提出请求，说不定我心情好就答应了呢？”
“吱——”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秦念被安全带按在了座位上，什么好心情都被这个急刹扔走了。
“什么毛病……”
还没抱怨完，他的手就被紧紧握住，转头便撞进齐岁熠熠生辉的眼眸中：“秦念，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我真的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的眼睛，你的脸，你干坏事的样子，我都喜欢。只要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语无伦次的告白莽撞地冲进秦念的心中，刚刚的不愉快立刻消失了，借着夜色的掩护，秦念的耳尖微微发烫。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去，却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伤了这个脆弱小黑龙的心。
秦念不由得唾弃自己。
都老油条了，居然还会被这种把戏搞得害羞。
“其实早就是了，”秦念感觉脸颊都在发烫，“第一天我就告诉了母亲。”
话音未落，他就被齐岁紧紧拥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间轻蹭。
“我看见了，”齐岁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脸红了，明明在床上的时候都不……嘶，疼……”
秦念听不得这些揭他短的话，伸手在齐岁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你还要把车停在路中间多久？”
齐岁赖着不肯松手，“现在路上又没人，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嘛。”
“不行！齐总监，你的冷淡气质呢？”
“就一会。”
只有“一会”的好一会过去，车子重新发动，带着黏腻的气氛和粉红泡泡一路远去，将网络上的血雨腥风全然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