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又翻开另一份关于“滨江大道改造工程”的款项拨付申请。
在一笔高达三千万的工程进度款拨付记录旁边，同样有一行小字。
【优先拨付，王副市长重点关注项目，已打点。】
周阳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一份一份地翻阅下去。
【此地块出让金可延期缴纳，已获李书记默许。】
【该项目环保审批，可走快速通道，张处长负责。】
【验收标准可适当放宽，施工方为钱总的人。】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潜规则”，如同隐藏在华丽袍子下的虱子，密密麻麻地呈现在周阳眼前。
这些档案，在普通人看来，是城市发展的功劳簿。
但在周阳的“潜规则透视镜”下，却成了一本记录着权钱交易、利益输送的肮脏账本！
【好家伙，这云山市的工程项目领域，简直就是个筛子，到处都是洞。】
【李大明、王副市长……看来这班子里，没几个是干净的。】
【那个钱总，又是谁？】
周阳不动声色地将这些项目的名字，一一记在了心里。
他知道，这些就是“改革阻击联盟”在云山市的根基所在。
就在这时，林小雨拿着一份文件，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林小雨急切地说道：“组长，我们接到了一批非常特殊的群众举报！”
“是关于云山市东城区‘幸福里’棚户区改造项目的。”
“举报的群众反映，这个项目存在严重的强拆和补偿不公问题！”
她将一份整理好的材料，递给了周阳。
材料里，记录着几位棚户区居民的血泪控诉。
“他们半夜开着挖掘机来，趁我们睡着了就把房子推倒一半，吓得我八十岁的老母亲心脏病都犯了！”
“给的补偿款，一平米才三千块！可周边的商品房，早就涨到一万五了！这点钱，让我们去哪买房子？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我们去上访，还没到市政府门口，就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给拦住了，手机被抢，还被打了一顿，说再闹事就弄死我们！”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周阳看着这些控诉，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他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事！】
【这已经不是腐败了，这是在作孽！】
周阳抬起头，看着林小雨。
周阳沉声地问道：“这个‘幸福里’棚改项目，是哪个公司负责的？”
林小雨立刻回答道：“组长，我正要跟您说这个。”
“我刚刚调取了云山市近五年的土地出让金和工程项目批复的全部数据，进行了一次大数据分析。”
她将另一份报告放在周阳面前，上面是几张复杂的图表。
林小雨指着其中一个异常突出的数据点，严肃地说道：“我发现，云山市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大型工程项目和优质地块，最终都流向了少数几家公司。”
“这些公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成立时间都很短，注册资本不大，但总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击败那些老牌的大企业，拿到最好的项目。”
“其中，有一家公司出现的频率最高，也最可疑。”
“它的名字，叫‘海天建设集团’。”
“我们刚刚接到的群众举报里，那个‘幸福里’棚改项目，承建方，就是这家‘海天建设’！”
“海天建设？”
周阳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两条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交汇了。
他刚刚用“潜规则透视镜”看到的那些问题项目中，有好几个的承建方，赫然也是这家“海天建设”！
【有点意思。】
【看来，这家公司，就是解开云山谜局的钥匙。】
周阳没有犹豫，立刻在脑海中，调出了另一件系统神器。
《江岚省地方派系人脉速记图册V1.0》！
他将“海天建设集团”作为关键词，输入了进去。
图册的书页，无声地翻动起来。
很快，一张无比复杂的人脉关系网，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图册显示，“海天建设集团”的法人代表，名叫“赵四海”。
这个赵四海，表面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生意人。
但图册用一条淡金色的线，将他与另一个人连接了起来。
这条线蜿蜒曲折，穿过了好几个中间人。
赵四海的妻子，是云山市工商局某个副科长的表妹。
而这个副科长的小舅子，在一家名叫“恒通贸易”的公司当副总。
“恒通贸易”的最大股东，是一家名为“博远投资”的投资公司。
而“博远投资”的一位董事，同时也是另一家公司的监事。
那家公司的名字，让周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星耀资本！
那名董事，正是星耀资本在江岚省分公司的一位副总经理！
线索，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从云山市的棚户区改造，到神秘的“海天建设”，再通过层层复杂的股权代持和人脉关系，最终，指向了那个刚刚才给他打过电话，大拍马屁的李志华！
周阳靠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
一开始，他以为云山市的问题，只是张明腐败案的延伸，是“改革阻击联盟”在地方上的一个据点。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改革阻击联盟”这个由地方旧势力组成的利益集团，和“星耀资本”这个外来的金融巨鳄，很可能已经深度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一个有权，一个有钱。
一个负责在体制内扫清障碍，一个负责在市场上大肆敛财。
他们联手在云山市，甚至在更广阔的范围内，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吞噬国家资产和民生利益的黑色网络。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性的腐败案件了。
这很可能是一场，针对整个江岚省改革大局的，有组织、有预谋的系统性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