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眉毛皱的很紧：“我怎么闻到了龙族将死的水腥气？这里除了火龙还有别的堕魔龙族吗？”
这句话的后几个字声音小了，他很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卜安与他面面相觑，二人看见无休的平静后，又看向卜知，见他也是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异口同声道：“不是吧？”
应龙堕魔。他们脑海中同时浮现这四个大字。
随即，应龙将死这四个更大的字替代了方才的字眼。
它的鼻子不会出错，否则他堂堂风伯神兽说出去也太没面子了，所以他闻到的那种散尽修为才会有的滔滔不绝的龙族气息，只有在龙族死前弥留之际会迸发出来的这种气息，不可能是假的。
但细究起来，飞廉却又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应龙跟他们一路走来都是好好儿的，除了话不太多，加上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哪个电视剧或者话本子里，追妻这个情节如果上演，那追妻的那个人必然是不可能话多又精致的。
飞廉撇开脑子里浮现出不好的想法，不太确定地发出疑问：“已经几千年了，应龙这个时候有可能堕魔吗？他堕魔为什么会下红雨？”
卜安在飞廉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突然想到他们来之前应龙伏在地上的那一阵痛哭。
他当时无比纳闷为何天象未变，没有下雨。此时这个想法在他心中不断重复，他不自觉地说：“所以他哭的时候，我们那里才没有下雨，因为那场雨其实下在了有女魃的地方。”
无休看了卜安一眼，没有回答飞廉的话，却给了卜安这句无意识的猜测一个肯定的回答，“是。”
卜知抬头看这方村子的天地，雨丝夹杂着应龙的精气，颜色红的发出浓重的腥气，给他一种雨停了，应龙的生命也要终结了的错觉。
他想起无休说的那句这个地方有冰川，侧目看向面容始终平静的无休，“这里的玄冰墙，其实是冰川铸就的吗？”
无休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
卜知一时心情复杂，但细想之下又很合理，毕竟在天道对灵物进行无差别灭杀之后，拥有玄冰之类法术的大概只剩下冰川。他可是被归藏收藏起来的最后一个。
“冰川为什么会散发魔气？”玄冰墙绝不是单纯用冰川的法力竖起来的，否则卜知没道理认不出来此术来自于冰川。
而按照他对冰川的了解，就算他灰飞烟灭再无法凝聚人身，也是万万不可能堕魔的。
他们的主人可是无休。
有这种想法并非是无休容不下魔族之类，只不过是基于冰川这个独特的灵物。
卜知自信于此，即使他自己因为修行出了岔子堕魔，冰川也不可能成为魔族。
冰川那一颗剔透的心脏压根不足以支撑他堕魔，无休曾说过：冰川是空的，这意味着无论给他灌输什么他都能接住，但相应的，无论给他灌输什么，他都留不住，因为他是空的。
一个被无休断言属性为空的冰川，若能成功堕魔，那这个世界的因果也都可以颠倒个个儿了。
正因为卜知对冰川的了解，他问出这句话才显得非常正经。
无休说：“因为那里面，除了冰川的玄冰，还有女魃与离泽的精血。”
无休这么一句话，不用再多说，卜知便一下子想到眼前这场红雨的缘由了。
冰川向来比卜知聪慧得多，他们俩搭伙出冰原横行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开始衡量这家的因，那家的果了。
大概从他恢复意识和卜知联系上以来，即使还未修出人身，就已经率先发觉了他们应该弥补的错误之一。
他被归藏强行载入归藏页后，经由卜知帮助找到了一些身外化身，成功化形当日，就提前通过无休给他的玄冰笼，感应到了盘龙村，来到这里。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冰川在这里碰上了同样留在盘龙村的女魃。
出于弥补或者是修正错误之类的缘故，冰川与女魃合力将玄冰笼强力拆除，释放了日复一日在心魔煎熬中早已堕魔，再无回头之路的火龙离泽。
缘由大约如此，卜知并不知道全貌，只做大概推测。
卜安与飞廉一头雾水地看卜知一副恍然的模样。
“小叔叔，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飞廉接着问：“应龙真的要死了？这雨中的血色越来越淡了。”
无休遥遥望了一眼已经从弃婴塔底开始跪地擦拭的离泽，抬手一挥，淡声道：“自己看吧。”
多重幻境被无休挥散，雨还下着，玄冰墙也依旧罩着整座村子，几人眼前的景色并未有过多的改变，可见女魃“搬”来的几处幻境是没有过多分别的。
只不过身处其中，飞廉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无休这一挥手与说出的四个字不可能无缘无故，很迅速地，飞廉闻见了许多活人的气息。
“幻境破了？”他露出疑惑的神情，“我闻见了许多混杂的活人气息，他们闻上去生不如死。”
卜安：“你好像一条警犬啊，小祖宗干点啥你都是第一个闻见的。”
飞廉露出很骄傲的小表情，又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接着说：“女魃和应龙好像也在离泽那个方向，他们在塔里？”
卜安看向沉默的无休与卜知，“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去。”无休说。
于是他们就也一同走向了弃婴塔。
路程不长，飞廉沉默地走了几步，眼睛看见雨中的血色又淡了几分，再次问：“应龙要死了吗？”
卜安连“呸”了三声，“你怎么老问这个问题，虽说他是你的手下败将，但你一直问听上去真的很不怀好意啊！”
飞廉没有多做解释，他其实也并没有非要一个答案。
他只是抱着粘着无休与看戏的心态跟过来的，但是此情此景，他要亲眼见证一个与自己同时代的同类的悲剧性落幕时，就不免生出了一些隐晦的心思。
任何灵物的精血都与寿命相关，应龙这么不要命的样子，飞廉估计他即使还能活下来，也没剩多少日子了。
这么想着，弃婴塔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