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休眼神很淡地落到他们身上。这八个灵魂沾了他们现今身体的光，又恰巧选在天道势弱之际做下这桩恶事，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躲得过十几年。
而今被无休撞破这个阴谋，她的心绪由一开始的随它发展，渐渐变成了这事儿她得管一管。
卜知看向她的眼睛很亮，是一种得了意外之喜的无可言喻。
以往他求着无休帮他一些什么事的时候，得到允准后总会像这样开心。不过比起之前，无休还是觉得卜知少了些自得。
无休眼睛弯了弯，笑他：“你现在主意多了，瞻前顾后的。怎么样？要不要问问看这八个人有什么遗言？”
遗言。
无休很少会把话说的这么笃定，在她说来，这两个字又和永世不得超生沾上了关系。
她话音刚落，原本一直塞在八人口中的玄冰球就瞬间化成一汪水。玄冰水是很珍稀的，所有由玄冰带来的伤病后果，都可以用它来治愈。
八个人感受到一股缓和的气体在缓慢修复他们被冻伤的口腔和身体，但在这个时刻，谁也提不起一丝开心的情绪。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具身体即使会好，也不再会是他们能继续使用的。
他们毕竟是偷窃者。
还没等无休问他们，这时有一个人声音很尖利地开口：“为了和国！一切都只是为了我的祖国！”
说完，那人在所有人都将目光看过去的下一秒，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钢笔，拔掉笔帽后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颈动脉。
唐宋疾步向那人走去意图阻止他，卜知也毫不顾忌自己的真身是否会暴露，飞奔两步就变回猫向他跑去，就连看上去一直置身事外的冰川也迅速在那人身下立起一根冰柱意图阻止他自尽。其余被他动作震惊的七人在下意识伸出手之后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强行将挽救的姿势收回。
他们七人在那一瞬间，都明白了自己同伴的意思，也同时生出了犹豫以及不甘。随即七人生出死志，决心毁去这个肉身，撕毁自己的灵魂。
在他们心里，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国家不被人捏住把柄，落人口实。
不管刚开始出声的人目的是让这具肉身不能再用，还是用死表达什么永远忠贞的想法，在卜知他们察觉到他要动手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做出了阻止的动作。
当其余七人同时说出‘为了和国’这四个字，又出奇一致地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签字笔后，卜知和唐宋都感到了心脏一紧。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那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不能让他们死！
不能让永埋海底的那些魂灵没有去处，不能让八个迷失的魂魄再寻不到来处。
卜知伸出前爪的同时，惊惧不已之余下意识喊了声：“神女！”
他们都没有无休快。
空间在她的干预下扭曲一瞬，连时间在同时也停滞了，但下一秒，无休抬了抬眼睛，决定让他们先感受一下濒死的挣扎痛苦。
没人感受到这须臾之间的变故。
出声那人的笔尖距离玄猫的爪子只在毫厘之间，玄猫还是晚了一步，笔尖已经以一种迅猛的姿势扎进他们的动脉，他们沉闷地发出一声痛呼，再同时拔出沾血的钢笔，飞溅出来的血液有一些落在玄猫的身上，将它的毛色浸的更加黑，也更加红了些。
八人脸上露出快意扭曲的笑，他们得意地看向卜知与唐宋，甚至还有工夫冲站在那里的无休和冰川挑衅，又重重地再次将笔尖扎进同一个伤口。
无休的表情一直没怎么变过，她眼睛轻轻眨了眨，看着血液飞溅的轨迹，出神地想刚刚应该给玄猫罩个罩子的。
域突然很急地抖动几次，碎魂镜也从无休袖中再次溜出来：“小域要碎了！”
无休动了动，她侧过身子听见一声轻微的碎裂声，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碎裂处传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管身后的动静，又将视线停在自裁的八人身上。
他们的颈部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戳了三个洞，无边的痛意终于令他们第三次拔出钢笔之后无法再扎进去第四次。
他们颓然倒在地面，眼神逐渐涣散看着摇摇欲坠的域界，嘴巴一张涌出满口鲜血。
唐宋不顾形象地跪在离他最近的那人身边，手掌徒劳地压在对方颈侧伤口处。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一点儿希望这八个人都先别死。
卜知重新变回人身，皮毛沾染的血迹就这么透过肌肤渗到衣服上，若不细看，估计会被别人误以为受了内伤。
冰川站在那里，早在他看见无休的无动于衷之后，就已经把竖起的冰柱又重新收了回去。
又过了几秒，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没有力气再粗喘，只能发出细微的喘气声，血液不仅带走了他们的生机，同时也掠夺了他们本就不多的氧气。
碎魂镜在空中蹿来蹿去，声音超大：“小域要撑不住啦！”
似乎是为了应他的那句话，无休身后传来碎裂声的地方被人从外部强力破开。
域的整片空间都因为灵气支撑不足加上外力破坏而渐渐消弭于无形。
无休估摸了一下卜知房间外的地方，觉得把八个人都摞成一堆不太雅观，就将在场所有人全都带到了特管处进门的大院子里。
八人意识消失之前，看见了从特管处地面能望得到的天空。是幽幽的蓝，带了噪点的灰。
无休身后嘈杂极了，多得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到的来人，还有突然被神秘力量由卜知门前带到特管处院中的震惊。
身后有人发出震耳尖叫：“啊！”
另外的人看到眼前的状况后沉声说：“我早就说了！卜知他是猫妖！根本不可能跟咱们一条心！这次他竟然杀了咱们八个人！其心可诛！”
一个女生小声反驳：“您怎么不先怀疑站在那里的一男一女？卜知明明看上去也是负伤的那个吧？”
刚才那个人喉咙一紧，想再说什么正巧与回身过来看向他们的无休进行了眼神交汇。
他没能说出话来。
无休看向来人，挑了挑眉，“倡导者。你带他们过来，是准备做什么？”
恶意的发起者带着一群被蒙蔽者，是要过来做些什么呢？无休并不好奇，只是在接触到对方冒犯的神情时，微微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