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国首都阿尔及尔的夜晚总带着地中海特有的温润。
晚上，海滨大道上的树叶被晚风卷着打转，路灯把情侣的影子拉得老长，卖橙汁的摊贩正收拾着玻璃罐，叮当声混着远处咖啡馆飘来的爵士乐，连空气里都裹着松弛的暖意。总统府外围的林荫道上，巡逻宪兵的皮靴踏过石板路，脚步声被夜色滤得轻柔，没人会想到，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心脏里，正裹着两团烧得越来越旺的焦虑。
总统办公室的落地窗外能看见半个阿尔及尔的夜景——从远处灯火，到城区错落的白色屋顶，再到远处隐约闪烁的灯光。
卡马乔总统站在窗前，指间的雪茄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才惊觉自己盯着夜景发呆了快半小时。他转过身，宽大的沙发上，国防部长哈桑正把一叠情报反复查看，好像从中想看出什么？文件夹边缘被指甲磨出了毛边。
“南方的战报再念一遍。”卡马乔的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沉，他走到办公桌前，指节重重敲了敲桌面，“别漏掉任何细节。”
哈桑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的那份文件，指尖有些发颤：“根据南部军队今早六点的最终汇报，‘自由阵线’在奥兰、扎维耶、斯基克达三个省份的暴动据点已全部肃清，共击毙武装分子一千两百三十七人，俘虏四百二十五人，缴获各类型枪支弹药车辆不少。负责清剿的第三装甲师和第七步兵旅正在原地待命，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很好。”卡马乔应了一声，却没半分轻松，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可哈德文呢？拉希德呢？这两个人的名字，我在战报里找了三遍，只看到‘未见踪迹’‘仍在逃窜’——哈桑，我们清剿的是‘自由阵线’的暴动，不是一群散兵游勇！没有首领的武装，算什么反政府势力？”
哈桑把文件放在桌上，抬头时眼底满是疲惫：“总统先生，我们查了所有俘虏的口供，搜了他们的秘密营地，——哈德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从来没有出现过。拉希德倒是有线索，南部军队的侦察兵在沙漠边缘见过他的踪迹，可等追兵赶过去，已经跑了，再往后就断了线索。但通过俘虏的口供，南方的事情，都是在拉希德的指挥下搞出来的。”
“断了？”卡马乔猛地提高声音，手按在桌沿上，指节泛白，“我们有卡隆国的卫星支持，有无人机，有三百人的特种侦察队，连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哈德文在三年前清剿东部山区时，他带着残部从我们的军队的包围圈里逃了出去——这个人不是拉希德那种只会冲的莽夫，他藏起来，就是在等机会咬我们一口。没有他的踪迹，我心里一直隐隐约约的不安，总觉得他就像毒蛇一样藏在我们身边。”
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紧绷，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个人的心上。哈桑张了张嘴，想说“我们已经加派了巡逻的部队”，又想说“阿尔及尔的防御足够坚固”，可话到嘴边，却被卡马乔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总统府的机要秘书打来的，声音急促得像是要冲破听筒：“总统先生！卡隆国情报部门的紧急专线，说是有最高级别的预警，对方专员就在接线室等您，说必须立刻和您通话！”
卡马乔和哈桑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的焦虑瞬间翻了倍。卡隆国是利国最稳固的盟友，这些年不仅给政府军提供了坦克、战斗机，还帮着搭建了情报网络——能让卡隆国情报部门用“最高级别预警”来联系的事，绝不会是小事。
卡马乔抓起办公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指尖还带着雪茄留下的烟味：“我是卡马乔。”
电话那头传来卡隆国情报部门负责人谢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总统先生，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但我们刚刚收到的卫星监测和地面侦察情报，必须立刻通报给您——在阿尔及尔以南一百二十公里的莫西沙，出现了大规模不明武装人员聚集。并且他们已经飞速的往阿尔及尔方向前进。”
“莫西沙？”卡马乔皱紧眉头，那是个藏在山间的小城，人口不过二十万，平日里只有往来阿尔及尔的货车司机会停留，“不明武装？多少人？”
“初步统计，至少一万人。”科斯塔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确认手里的数据，“我们的卫星拍到了他们的集结点——莫西沙城西的橄榄树林，还有周边村落，全是穿作战服的人，携带的武器不是‘自由阵线’常用的老旧步枪，而是制式突击步枪、轻机枪，甚至有便携式防空导弹。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卫星拍到，这些人员，在军用悍马和轻型装甲车还有一些民用车辆的运输下正从莫西沙往阿尔及尔方向移动，速度很快，看样子是在赶路。”
“一万人？”哈桑凑到电话旁，声音都变了调，“阿尔及尔现在的守军只有一万二千人，还分散在各个防御点——是哈德文吗？”
谢靖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应该就是冲着阿尔及尔去的，大概率就是“自由阵线”隐藏起来的主力了，但有两个线索可以确认。第一，这批武装人员的装备还是很不错的，有不少重火力。第二，我们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虽然没完全破译，但能确定关键词——‘哈德文’‘今晚’‘阿尔及尔’‘控制’。”
“哈德文！”卡马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猛地看向哈桑，“我就知道他没跑远！他根本不是在南方逃窜，他是在调虎离山！”
哈桑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南方的“自由阵线”暴动会那么容易被肃清——那根本就是哈德文抛出来的诱饵，目的就是把政府军的一部分军队调到南方，让阿尔及尔变成一座防御空虚的城。而莫西沙的那一万人，就是哈德文藏在身后的杀招。
“谢先生，你们的卫星能看清他们的移动路线吗？”卡马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抓起桌上的笔，在空白的纸上飞快地画着莫西沙到阿尔及尔的路线图，“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根据十分钟前的卫星图像，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布法里克，离阿尔及尔只有五十公里了。”科斯塔的声音里透着凝重，“总统先生，你们必须立刻加强阿尔及尔的防御，尤其是总统府、议会大厦、电视台这些关键地点。另外，赶紧让南部的部队加快速度撤回——如果这批武装今晚发起进攻，你们得赶紧做好准备了。”
卡马乔挂了电话，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显得格外刺耳。他看着纸上画的路线图，莫西沙到阿尔及尔的公路像一条黑色的蛇，而那一万人的武装，就是顺着蛇身爬向心脏的毒牙。
“哈桑，立刻下令。”卡马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他把笔拍在桌上，“第一，让阿尔及尔所有守军进入一级战斗状态，去城外狙击哈德文，警察部队收缩防御圈，重点保护总统府、议会大厦和机场等，在城郊的高速公路入口设置路障和反坦克阵地。第二，给南部的第三装甲师和第七步兵旅发急电，让他们连夜全速回撤，不惜一切代价赶回阿尔及尔。第三，联系卡隆国我们需要他们的情报支持。”
哈桑立刻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卡马乔走到落地窗前，再次看向阿尔及尔的夜景——刚才还觉得温暖的灯火，此刻在他眼里却像是随时会被风暴熄灭的烛火。
他想起和南部军队指挥官的通话，对方还在电话里笑着说“‘自由阵线’这次是真的完了”，想起今早内阁会议上，财政部长还在讨论战后重建的预算，想起刚才在街道上散步的情侣，想起卖橙汁的摊贩——他们都不知道，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国家的风暴，正从南方的莫西沙赶来，离这座城市越来越近。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机要秘书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情报跑进来，脸色发白：“总统先生，城郊的雷达站报告，发现三架不明身份的运输机，正从地中海方向往莫西沙飞去，高度很低，像是在进行空投。”
卡马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焦虑已经被决绝取代。他知道，今晚的阿尔及尔，再也不会平静了。窗外的夜晚风依旧吹着，可那风里，已经开始夹杂着战争的味道。
哈德文，拉希德，一万人的武装，西方雇佣兵，卡隆国的预警——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像一张织好的网，正朝着阿尔及尔的方向收紧。卡马乔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南方的战报，手指在“自由阵线暴动已肃清”那行字上划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哈德文，你想打一场突袭战，那我就陪你打。”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远处的莫西沙方向，“但你别忘了，阿尔及尔，是我的城。”
此时，总统府外的士兵已经接到了紧急命令，他们握紧了手里的步枪，皮靴踏过石板路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沉重。街道上的情侣已经散去，卖橙汁的摊贩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路灯还在夜色里亮着，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点亮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阿尔及尔的夜晚，依旧是那个夜晚，可空气里的温润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硝烟味，和即将来临的，无法避免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