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帅正在系白大褂扣子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
“同学聚会。”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太晚了，就在朋友家凑合了一宿。”
吴所畏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他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姜小帅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普通朋友？谁啊？我认识吗？”
“咳。”
姜小帅轻咳一声，迅速站起身。
“吃饱没？吃饱了准备交班了！”
看着他明显在转移话题的样子，吴所畏顿时精神一振，原本还带着几分睡意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抿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来，自己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啊。
“别笑了！走了！”
“收到！”
吴所畏顺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后，几步小跑跟在姜小帅身后。
交班交到一半，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叫住了正路过的姜小帅。
“小帅医生，刚院长办公室打电话找你，说你们科室电话没人接，就打我们这儿来了。”
姜小帅脚步一顿，有点意外。
“院长办公室？找我？”
他实在想不出院长能有什么事找他。
自己就是个普通医生，平时跟上面几乎没什么往来。
不过他还是朝护士客气地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等我交完班就上去。”
姜小帅在老年科工作，日常不算太忙。
这边老人大多是来做调理的，没什么紧急手术，节奏也缓和。
他照例巡完最后一间病房，出门跟吴所畏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转身走向电梯。
姜小帅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两口气，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他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背对他的男人，正坐在院长对面。
虽然看不到脸，但那背影姜小帅再熟悉不过。
毕竟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
昨天中午。
“小帅，今天晚上有空吗？”
昨天收到班长发来的消息时，姜小帅刚打好午饭。
他一手托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另一只手敲着键盘回复。
“班长，是有什么事吗？”
消息刚发出去，班长就连着回了好几条。
“今晚是五年一次的同学聚会，地点就在你们医院附近的那家大饭店。”
“毕业聚会你就没来，这次一定得来啊！”
“这次人特别齐，好多在国外发展的同学都特地飞回来了。”
姜小帅刚夹起一筷子菜还没送进嘴里，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动作不由得顿住了。
他慢慢放下筷子，盯着那几行字，心里莫名有些发沉。
他没有立刻回复，只是按灭了手机，一口一口嚼着嘴里那点凉掉的饭菜，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食堂里人来人往，喧闹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膜，听得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点亮屏幕，在对话框里轻轻回了一个字“好。”
下午的工作不算太忙，姜小帅有足够的时间，去整理那段还算不错的大学时光。
四年的大学生活，温暖明亮。
可毕业之后的这五年，却仿佛一路磕磕绊绊，算不上顺利。
他已经很久没和以前的同学们联系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但不管怎样，他们应该都比自己要好一些吧。
姜小帅暗暗想着，他不自觉地抬眼，目光落在办公桌角落那个格格不入的星星小蛋糕模型上。
班长说很多人都回来了。
他也回来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姜小帅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不该浮现的记忆甩出去。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四点。
他拿起手机，给今天休息的吴所畏发了条消息。
“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发完短信，他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工作中。
下午六点，姜小帅收拾好东西，缓步走出医院大门。
夏日的白昼依然漫长，太阳还悬在天边，将温热的光轻轻铺洒下来。
他停在住院部门口，不自觉地抬起头，望着那轮尚未西沉的落日，有些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
也就是在这一刻，姜小帅看见了那个人。
身穿花衬衫的男人正斜倚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身姿挺拔而放松。
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另一只手随意垂在身侧，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姜小帅怔住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夏天，那个人也是这样，懒洋洋地靠在实验室大楼外的一棵大树下，手里提着蛋糕和奶茶，等他结束。
那时的风不像现在这样燥热，而是轻轻拂过，带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清爽而干净。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立马跑到对方身边，笑着谈论着课堂上的趣事。
而现在，姜小帅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地一步步挪到对方面前。
“好久不见。”
姜小帅刚一开口，自己都怔了一下，声音竟有些沙哑。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才轻轻应道：“嗯，好久不见啊。”
他说着，将打火机随手塞进裤袋，转身将蛋糕盒放进驾驶位，顺手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瓶盖，递到姜小帅手边。
“辛苦我们姜医生了。走吧，一起去聚会。”
姜小帅有些发愣地接过水，抿了一口，清凉感滑过喉咙。
他默默跟着对方上了车。
车门关上，郭城宇把那个方正的蛋糕盒放到姜小帅怀里。
姜小帅低头抱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路程很短，短到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对方的脸有没有变。
车里的气息依旧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是他一直很喜欢的那种。
就在车快要停下的时候，姜小帅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
“城宇……”
郭城宇转过脸，眼里带着询问。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小帅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郭城宇忽然笑起来，眼角弯出熟悉的弧度。
“下午刚落的地，一出机场就看见班长发来的消息。”
“从机场到饭店，正好路过你们医院，就顺路接你一起。”
姜小帅顺着他的目光朝后座看了一眼。
果然，行李箱还摆在那儿。
郭城宇指了指窗外，目的地已经到了。
“那你，还要走吗？”
姜小帅一边慢慢解着安全带，一边低声问。
“你希望我走吗？”
郭城宇突然倾身靠过来，姜小帅呼吸一滞，却下意识把蛋糕抱得更紧。
那人轻笑一声，伸手帮他按下安全带的扣子，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微卷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很。
“走吧，至少今天先好好过。”
姜小帅点点头，抱着蛋糕盒下车。
郭城宇跟在他身旁，忽然又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蛋糕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