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脚下,双镜悬空,凌跃之间,福地自开。”
话音落下刹那。
格物院四周骤然升腾起浓雾。
白茫茫一片,遮天蔽日,十步之外不见人影。
众人尚在震惊之中。
朱标、朱允熥与众臣迅速围拢至朱元璋身旁,严防意外。
雾气翻涌,雨丝缠绕。
朱元璋本能伸手,欲握大孙之手。
掌心却只触到冰冷空气。
“雄英!!!”
心中巨震,一股熟悉的失落感再度袭来。
他又走了。
如同从前那般,来去无踪,只留谜影。
老爷子僵立原地,目光深邃。
这般“现形—消隐”的手段,他并非首次经历。
可答案,依旧藏在迷雾深处。
他默然抬头,脑海中浮现那纸残笺上的四字——“蜉蝣道人”。
果然……
雾散了。
所有人几乎同时望向方才朱雄英站立之处。
空荡的街道,不见人影。
“皇长孙去哪儿了?怎么又不见了?”
“我们方才真的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他还解释了两个孩童争论太阳远近的问题,还提到自己即将返京。”
“对!他最后说了四个字,那句话是什么?”
人们低声议论,现实与幻觉交织,难分真假。
可那几句话,却清晰地印在每个人心头。
“钟山之地!两镜之谜。”
“飞跃于空,宝地自现!”
这是什么意思?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无数疑问。
“这话比之前说的一文一武容易懂多了。”
“钟山?两镜之谜?”
“两镜……指的是什么?”
“飞跃于空,是要飞上天?宝地自然显现?”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朱允熥却立即望向太祖。
“皇爷爷,这和格物院有关。”
他反应极快,当别人还在琢磨“两镜”时,他的目光已落在“格物院”三字牌匾上。
“大哥刚才说得明白,再结合他先前讲过的话——”
“两镜,就是望远镜与显微镜。”
“还有……飞跃御空。”
他突然怔住。
对面的朱允炆却猛然醒悟,原本黯淡的眼神骤然发亮。
“父亲,大哥曾说,格物之道若达极致,不仅能参透天地法则,还能加以运用。”
“飞跃于空。”
“他也提过,当格物之学登峰造极,人便能如飞鸟般腾空而起。”
话音未落,朱允炆猛地睁大双眼。
“难道……大哥是让我们像神仙那样飞上天?”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连许多官员都为之震动。
“飞天?”
“岂有此理!”
“寻觅宝地,或许指的是他所在之处,可让人飞天?这未免太过荒唐。”
“人自古行于地面,怎能如鸟展翅?”
“若真能飞天,我大明何须苦守边关?早该建天军横扫八方!”
众人连连摇头。
“飞上天空,绝无可能。”
“暂且不说飞行。”
“就说那两样东西——望远镜、显微镜?”
“若真是指这些器具,我们是否得重新制造?”
“可造出来又能如何?能看到什么?”
朱允熥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望远镜,大哥已经演示过,用两种不同曲率的镜片就能实现。可显微镜……我们从未见过。”
“大哥只说‘两镜’,却没留下实物。”
“他为何要说这些?”
“仪器!??”
正当众人困惑不解之际。
“宣秦文用、宣茹瑞!”
话音未落,朱元璋已步入格物院中。
他环视四周,眼中泛起波澜,似有千言万语藏于眉宇之间。
“咱明白大孙的心意了。”
众人面露不解,连朱标也转头望向父亲。
老皇帝立于厅中,声如洪钟。
一字一句,皆如铁钉入木。
“他是在用事实告诉你们——”
“这格物之术,真能成人力所不能成之事!”
不多时。
工部尚书秦文用、兵部尚书茹瑞匆匆赶到。
“从今日起,你们立即命人彻查当年留下的所有书籍。”
“关于那两面奇镜,还有腾空而行的机关,必须全力探明。”
随即,朱元璋转身面向围观百姓,无视朱允炆惊愕颤抖的目光,也不理会方孝孺、齐泰与衍圣公孔讷脸上的阴晴不定。
正色宣告:
“今日,由咱做主!”
“自即日起——”
“以应天府为起点,全面铺设铁轨!”
“一切开销,国库与内府各担一半!”
“凡参与建造之工匠,皆有厚赏!”
“工部即刻扩权,广纳天下巧匠,朝廷上下不得推诿!”
众人听得清楚。
这不是商议,是圣旨。
刹那间,方孝孺脸色骤变,孔讷身形微颤。
可此时此地,无人敢出一言反驳。
只得低头领命。
百姓们虽觉此事遥远,却因新奇难测,心中悄然燃起期待。
忽见朱元璋再度抬手。
“另有一事——”
“大明格物院,今日正式成立!”
“无论师徒学子,凡愿投身此学者,皆可报名。”
“若有真才实学,经核实确有贡献者——重赏不吝!”
“至于科举改制……”
此言一出。
全场肃静。
不止朱允熥、杨士奇,解缙等人屏息凝神。
就连朱允炆、孔讷、方孝孺、齐泰,乃至四周围观之人,全都仰首注视那位洪武皇帝。
“格物之学……”
“必须先立起自己的体系。”
“才能谈得上动摇千年取士之法。”
朱元璋挥手断然,气势如虹。
定下最终方向:
“眼下最紧要者——破解双镜之谜,弄清飞天机关!”
“务必让咱大孙现身!”
“待他归来,全权交予其处置!”
几乎同一时刻。
钟山深处,一座孤峰之上。
朱雄英立于石台,俯瞰远方。
“糟了,匆忙现身,时机未臻完美。”
“本意是以格物之道,显其与儒学异同,使民渐悟新学之用。”
“更需让他们知晓——格物非万能,亦非唯一。”
随着他对这个王朝理解愈深。
制度的移植,并不意味着全然适用。
将后世的架构直接套用于今日的大明,未必带来益处。
尤其在一个以君主统御天下、以农耕为根基的国度里。
生搬硬套,非但不能治病。
反而可能成为致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