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水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水族馆的玻璃穹顶之上。馆内的主灯早已熄灭，只剩下沿墙脚铺设的应急灯，在幽深的通道里投下一道道淡绿色的光晕，照得那些悬浮在水中的珊瑚枝桠像极了静止的火焰。
“张大爷，我们先走啦！”
“辛苦了啊，路上小心！”
“您也早点歇着，今晚就麻烦您了。”
几个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员工正站在值班室门口换鞋，说话声被空旷的大厅吸走了大半，显得格外轻飘。被称作张大爷的老保安正弯腰给搪瓷杯续热水，闻言摆了摆手，杯沿的热气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氤氲开来：“不辛苦，你们年轻人白天跑前跑后才累。快回吧，晚了公交不好等。”
员工们笑着应了，刷卡通过闸机时，电子提示音“滴”地响了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闸机的金属臂缓缓落下，将那片属于工作时间的喧嚣彻底关在了外面。
而就在不远处，靠近侧门的一片修剪整齐的冬青丛里，几道身影正压低了身子，借着灌木丛的阴影藏得严实。
“知世，你能不能别拍了……”王明轩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他拽了拽身上的深蓝色连体服，布料贴着皮肤，领口的松紧带勒得他有点不自在。这套衣服看着像是某种潜水服的简化版，胸前还绣着个小小的鲸鱼图案，和旁边小樱身上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知世举着小巧的摄影机，镜头追着王明轩的脸不放，眼睛亮晶晶的：“可是真的很好看啊，小轩同学穿这个特别合适，你看，和小樱的配套呢。”她把镜头转向小樱，后者正踮着脚往值班室的方向张望，听到这话回头笑了笑，深蓝色的布料衬得她脸颊格外白皙。
王明轩的脸“腾”地红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小樱拽了拽胳膊：“别闹了，快趁张大爷没注意，我们从侧门进去。”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小小的金色身影突然“嗖”地窜了出去。是小可，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从知世的背包里钻了出来，此刻正踮着脚跑到值班室的窗户底下，对着里面做了个鬼脸——圆乎乎的脸上挤成一团，两只小爪子扒着窗沿，尾巴还得意地翘得老高。
“小可！”小樱和王明轩同时低呼出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值班室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小可身上，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在窗玻璃上看得一清二楚。
王明轩甚至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几乎以为下一秒张大爷就要推门出来了。
好在小樱反应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小可背后的绒毛，用力把它拽了回来。小家伙还在挣扎，嘴里嘟囔着“我就看看嘛”，被小樱死死按在怀里。
王明轩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语气里带着点后怕的无奈：“不是让你安分点吗？想被发现啊？”
小可委屈地瘪瘪嘴，小樱赶紧捂住它的嘴，冲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一猫再次屏住呼吸，望向值班室的方向。里面的灯光依旧安静地亮着，张大爷大概还在慢悠悠地喝着茶，丝毫没察觉到窗外这场惊心动魄的小插曲。
“哼，我说臭小鬼，”小可抖了抖耳朵，头顶那顶和小樱同款的深蓝色小绒帽滑到了鼻尖，它用爪子扒拉了两下戴正，语气里带着点怀疑，“你真的有办法抓住那个水牌？别到时候反倒被它耍得团团转。”
小樱正别扭地扯着身上的衣服，闻言抬头瞪了它一眼，脸颊的红晕却丝毫未褪。知世设计的这套所谓“便于行动”的小丑装，上身是蓬松的深蓝色短款外套，袖口和领口缀着一圈白色的毛边，倒还算可爱。可下身却只配了一条紧身的黑色短裤，裤脚堪堪盖过大腿根，往下便是光溜溜的小腿，一直到脚踝。
冰凉的夜风吹过脚踝，小樱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脚，眼睛更是不敢往旁边瞟——王明轩就站在她身侧，身上的衣服几乎是她的翻版，同样的深蓝色上衣，同样的黑色短裤，两条光腿笔直地站在那里，脚踝处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刚才换衣服时她就羞得快要钻进地缝里，此刻穿着这样“清凉”的衣服和他并肩站着，只觉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连耳根都红透了，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王明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就对这种花哨的衣服万分抗拒，尤其还是这种露胳膊露腿的款式，简直突破了他的底线。可架不住知世拿着摄影机，用那种“这可是为了艺术和冒险”的眼神盯着他，软磨硬泡加半强制，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套上了这身衣服。
此刻被小樱那明显带着羞赧的目光（虽然对方根本没敢看他）间接“注视”着，王明轩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也在发烫，眼神慌乱地瞟向别处，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小樱——她的短发垂在脸颊边，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脖颈也是粉粉的，光溜溜的小腿在应急灯的绿光下显得格外白皙。
两人站在阴影里，穿着同款的衣服，同样红着脸，同样手足无措，远远望去，那副青涩又窘迫的模样，倒真像一对偷偷穿着情侣装出来冒险的小情侣。
“好啦，别磨蹭了，”知世举着摄影机，从不同角度拍着这难得的画面，嘴角噙着满意的笑。
王明轩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身上这套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衣服，以及身旁那道让他心跳加速的身影。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那……那我们快进去吧，动作轻点。”
小樱连忙点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转身往侧门的方向走，脚步都带了点仓促，生怕再和王明轩对视哪怕一秒。
小可从小樱怀里探出头，看着两人那副狼狈又同步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真是的，穿个衣服而已，至于吗……”话虽如此，它还是乖乖地缩了回去，没再添乱。
王明轩和小樱只能赶紧低下头，快步跟了上去，心里把那位“知世大导演”腹诽了千百
这哪是便于行动，分明让人行动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