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墨辰盘膝而坐，周身混沌气流缓缓流转，修复着之前硬撼审判之门所受的些微震荡。
他面色平静，但微蹙的眉头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帐外，隐约传来伤员压抑的呻吟以及战士们低沉而绝望的议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气，即便有混沌领域净化，也难掩那份惨烈。
沐芊雪、蓝凌、青幽、鬼尊等联军高层齐聚帐内，人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审判之门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所有人面前，强攻的惨败已经证明，正面突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魔君，神军依托审判之门，防御固若金汤，我军士气已堕，久持不利。”
蓝凌声音沉稳，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忧虑，“是否……暂缓攻势，另寻他路？”
他所说的他路，连他自己都觉得渺茫，神域核心，除了这审判之门，哪里还有他路可寻？
青幽一拳砸在临时拼凑的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恨恨道：“这鸟门也太硬了！连魔君您的拳头都砸不开！难道真要用人命去填吗？”
他麾下的御卫营在刚才的强攻中损失不小，心都在滴血。
沐芊雪轻叹一声，看向墨辰：“审判之门的力量源自整个神域核心的光明法则，近乎无穷无尽，硬拼确实不是办法。只是……”
她顿了顿，秀眉紧锁，“除了强攻，我们似乎别无选择。”
帐内陷入一片沉寂。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蔓延。
连番大战积累的疲惫与此刻面对的绝境，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强者也感到了无力。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卫的通报声：“魔君，那位神女……光曦，说有要事求见。”
墨辰缓缓睁开双眼，混沌演化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让她进来。”
帐帘掀开，一身素白神袍依旧难掩其清丽绝俗的光曦，在两名魔族亲卫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帐内神色凝重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墨辰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恐惧，但最终，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逐渐占据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墨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道：“魔君……或许，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可以不用强攻，就能瓦解审判之门。”
此言一出，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有惊疑，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怀疑。
一个被俘的神女，会真心帮助他们？
这会不会是神界的又一个阴谋？
青幽更是毫不客气地冷哼道：“神女，你莫不是想诓我们入什么陷阱吧？”
光曦娇躯微微一颤，但并未退缩，她抬起眼眸，勇敢地迎向墨辰那深邃的目光，急声道：“我没有骗你们！我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我亲眼看到了……看到了审判之眼如何无情地净化那些魔族、鬼族战士，连许多妖族也……那根本不是荣耀的守护，那是冷酷的屠杀！神界……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眼中浮现出痛苦与迷茫，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被囚禁时听到的、关于神帝为了维持统治而进行的种种黑暗手段；
那些因触犯微小神律就被打入神牢永世不得超生的同族；
还有眼前这惨烈的战场，神族战士在狂热地执行着“净化”，却对同族的伤亡近乎漠然……这一切，与她从小被灌输的“神爱世人”、“光明正义”的信念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我父亲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他曾是负责维护神都部分古老阵法的大神官之一，”光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追忆与哀伤，“他……他因为反对过度抽取下界位面的本源来强化神域，触怒了某些存在，最后被安上渎神之罪，剥夺神职，囚禁至死……他在被带走前，曾偷偷告诉我一些关于神都防御体系的……秘密。他说，再完美的防御，也必有疏漏，尤其是那些被遗忘在时光里的角落。”
她看向墨辰，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审判之门，并非完美无缺。它并非浑然一体，其庞大的能量运转，需要一个绝对核心来统御和转化，这个核心，就位于门体内部最深处的一个独立空间——‘光明心核’之中。而掌控这心核，维持审判之门运转的，是一位自初代神帝时期就存在的‘守门古神’，其名‘耀墟’。”
“守门古神？”墨辰目光一凝，想起了之前交手的玄穹、冥骨、星澜三位古神。
这耀墟古神，听起来似乎更加古老，而且其职责是守护审判之门核心，其实力恐怕也极为恐怖。
“是的，”光曦点点头，“耀墟古神几乎从不离开光明心核，他与审判之门几乎融为一体，想要从外部攻破几乎不可能。但是……”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任何庞大的能量体系，都需要有输入和输出的通道。审判之门除了主要的能量虹吸通道外，在极其古老的年代，还存在一些备用的、或者因为改造而被废弃的能量管道。其中有一条，名为‘尘光之径’，因为其路径曲折，能量流不稳定，且出口位于门体结构的一个薄弱节点附近，早在数个纪元前就被官方弃用、封印并遗忘了。这条路径的入口，并不在门前的战场上，而是在……那边。”
她伸手指向审判之门侧面，那片被混沌色能量乱流充斥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虚空裂缝。
“入口就隐藏在那片虚空乱流边缘的一处空间褶皱里，极其隐秘。这是我父亲在一次极其偶然的古老档案整理中发现的，连神帝可能都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和存在。”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消化光曦这番话带来的信息。
内部破坏？废弃管道？守门古神？
这一切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又带着一丝绝境中唯一的希望之光。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蓝凌冷静地问道，作为谋士，他必须考虑所有可能性，“我们又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引诱魔君深入绝地？”
光曦苦涩地笑了笑：“我无法用实质的证据证明，那条路径是否存在，只有亲自去探查才能知晓。至于信任……”
她看向墨辰，眼神坦然，“我将我的性命，和我对神界最后的一丝眷恋，都押在了这次选择上。如果这是陷阱，我将是第一个死在里面的。我只是……不想再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里，不想看到更多的无谓杀戮。我相信……你能带来改变，魔君。”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其认真。
墨辰静静地注视着光曦，他那混沌演化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
他感受到光曦话语中那份剧烈挣扎后的决绝，以及灵魂深处传来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期盼，不似作伪。
而且，他之前确实感觉到审判之门内部存在一个极其强大的能量核心，与光曦的描述吻合。
风险极大。
一条未知的、被废弃的管道，一位镇守核心的古老神只，任何一环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
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
继续强攻，除了徒增伤亡，看不到任何希望。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墨辰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墨辰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帐内一张张或期待、或忧虑的面孔，最终，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相信你的选择，光曦。”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也愿意赌上这一线希望。”
他站起身，混沌气流自然收敛，一股决然的气势弥漫开来。
“传令下去，大军后撤十里休整，蓝凌、青幽，由你二人负责指挥，从明日开始，组织小股部队，对审判之门及神军阵地进行不间断的佯攻骚扰，动静要大，务必吸引住白羽和审判之眼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沐芊雪，你与鬼尊坐镇中军，稳定士气，防备神军可能的反扑。”
“至于内部破坏……”墨辰的目光变得深邃，“我将亲自带队前往。”
“魔君！”蓝凌、青幽等人同时惊呼，想要劝阻。
让主帅亲身涉险，潜入未知绝地，这太冒险了！
墨辰抬手制止了他们，目光落在肩头假寐的紫毛，以及安静站在一旁、白衣胜雪的小白身上，最后再次看向光曦。
“人选我已定。紫毛擅长隐匿与破界，小白精通幻术与空间，光曦熟悉路径和神界构造，而我，负责应对可能的强敌。我们四人，组成潜入小队。”
他看向帐外那巍峨耸立、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审判之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白羽以为凭借此门便可高枕无忧？我便从内部，将它捅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