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齐桓第一个没忍住，他一把抓起身边的战术背包，动作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什么叫从地图上消失？核弹吗？他们疯了？！”
“比那更麻烦！”吴哲的眼睛死死盯着平板，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不是常规爆炸物！这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能量释放！它的作用模式不是摧毁，是湮灭！把物质结构从根源上抹除！我们脚下五百米！该死的，那个深度，就算我们现在开着钻机往下钻，等我们钻到，我们骨灰都凉透了！”
袁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暴怒和无力的铁青。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医疗设备架上，金属架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b计划……好一个b计划！”袁朗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老头子的电话，根本就不是什么救命稻草，是他们的烟幕弹！他们故意被老团长骂，故意跟我们在这里耗着，就是为了给下面那个鬼东西争取启动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半空中那道由光点构成的『角』的影像，波动平复了，恢复了之前那种令人作呕的稳定。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程序化的嘲弄。
“王庆瑞将军的意见，我们已经记录在案。但S-001号密令的执行优先级，高于一切。这是最后的通告，交出『元始』，或者，我们启动『净化协议』。”
『角』顿了顿，似乎是在给他们消化这个词的时间。
“倒计时，五分钟。现在开始。”
“我净化你老母！”齐桓终于爆发了，他端起枪，枪口直指那道虚拟影像，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队长！跟他们拼了！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没用的。”吴哲绝望地摇了摇头，他指着平板上的红色光点，“我们所有人，包括门外那些铁罐头，都在它的覆盖范围之内。一旦启动，没人能跑得掉。我们开枪，只是在浪费子弹。”
袁朗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角』，又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平静的林峰。
五分钟。
这是一个连上帝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间。
他戎马半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手脚冰凉。敌人不在眼前，而在脚下，在一个你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地方，准备掀翻整个棋盘。
“林峰。”袁朗的声音沙哑，他走到病床边，看着林峰，“你……听到了吗？”
林峰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听到了。”
“你有什么办法？”袁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羽毛。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闭上了眼睛。
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沉默了。
但在林峰自己的感知世界里，一场剧烈的风暴正在掀起。
他体内的“系统”，那个一直以来作为他最强底牌的存在，此刻正发出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鸣动。那不是警报，也不是提示，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同类的感应。
那个深埋在地下的东西，和他的系统，是同一种东西！
不，不完全是。
如果说他体内的系统是经过驯化的、温顺的猎犬，那地下的那个，就是一头被囚禁了千年，充满了饥饿、愤怒和毁灭欲望的洪荒巨兽。
它在咆哮，在嘶吼，渴望着挣脱束缚，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而『烛龙』小组，就是那个打开笼门的人。
“队长。”林峰再次睁开眼，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常规手段没用了。让我来试试。”
“你试试？”袁朗愣住了，“你怎么试？那东西在地下五百米！”
“我的方法，不需要钻头。”林峰说着，缓缓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吴哲平板上那个疯狂闪烁的红点，轻声说：“吴哲，帮我盯着它的能量波动。齐桓，守好门，不管发生什么，别让任何人进来。”
“那你呢？”袁朗追问。
林峰的目光转向了半空中的『角』，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
“我？我去跟他们的『b计划』，好好聊聊。”
说完，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个沉稳的战士，那现在，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气息，都被收敛到了最深处。
袁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只是默默地退后一步，对齐桓打了个手势。
齐桓会意，立刻带着两名队员，用沉重的医疗设备和柜子，死死顶住了隔离区的金属门。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吴哲平板上发出的微光，和『角』那冰冷的声音。
“倒计时，四分钟。”
林峰的意识，正在下沉。
穿过钢筋混凝土的楼板，穿过厚重的岩层，向着那个散发着暴虐气息的源头，急速坠落。
他“看”到了。
那不是一个机械装置。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球体，表面像是流动的液态金属，无数深奥复杂的金色符文在其中生灭变幻。它的核心，是一团暗红色的光，每一次脉动，都让周围的岩石发出无声的呻吟。
一股充满恶意的意志，瞬间锁定了他。
那不是程序，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一种纯粹的、活着的、充满毁灭欲的“念头”。
『入侵者……滚出去……否则……死！』
一个混乱而暴虐的声音，直接在林峰的脑海中炸响。
林峰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林峰！”袁朗紧张地喊了一声。
“别打扰他！”吴哲低吼道，他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操作着，“队长，你看！代表林峰的金色符号，和那个红点接触了！天哪……这……这是在干什么？”
平板的屏幕上，原本只是一个闪烁红点的区域，此刻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代表林峰的金色符号，化作一道道柔韧的金色丝线，试图将那个红色的核心包裹起来。而那个红色的核心，则爆发出无数尖锐的红色尖刺，疯狂地冲击着金色的防线。
每一次碰撞，屏幕上的数值都会剧烈跳动。
“能量反应在对冲！但是……对方的能级太高了！林峰的防御正在被快速消耗！”吴哲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 giác的波动。
“侦测到未知能量干扰……『净化协议』能量输出正在被抑制……修正中……倒计时，三分钟。”
很显然，林峰的抵抗，对他们也造成了影响。
“妈的，有效果！”袁朗攥紧了拳头，他盯着林峰苍白的脸，大吼道：“小子！撑住！给老子撑住了！你不是想去钢七连吗？你不是想当兵王吗？这点小场面要是扛不住，以后别说你是我老A带出去的兵！”
林峰听不到袁朗的话。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场无声的战争中。
那个暴虐的意志，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攻击他。它将无数混乱的画面，无数负面的情绪，疯狂地灌入林峰的意识。
有尸山血海的战场，有支离破碎的亲人，有被全世界背叛的孤独，有对自身存在的怀疑……
它在试图摧毁林峰的意志，让他从内部崩溃。
“系统，启动『意志壁垒』。”林峰在心中默念。
一道柔和的白光在他意识深处亮起，将那些负面信息隔绝在外。
『咦？』那个暴虐的意志发出了一声惊疑，『你……不是那些虫子……你身上……有同类的味道……』
它的攻击停顿了一瞬。
林峰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没有选择继续强硬地对抗，因为他知道，单纯比拼能量，他不是这个被压抑了不知多久的“能量源”的对手。
他改变了策略。
他主动散去了防御，任由对方那狂暴的能量涌向自己。
“林峰！”吴哲惊叫起来，“他的能量护盾消失了！红点正在吞噬他！队长，快……”
袁朗一把按住吴哲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林峰，一字一句地说：“相信他。”
在林峰的意识世界里，那股红色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但预想中的撕裂和痛苦没有传来。
林峰的意识，像一滴水，融入了那片狂暴的海洋。他没有抵抗，而是顺着那股能量的流动，去感受它，去理解它。
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被囚禁在地心深处的千万年。
他感受到了被创造出来，却又被遗弃的愤怒。
他感受到了对自由，对阳光，最原始的渴望。
它就像一个被关在小黑屋里太久的孩子，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用尽全力去破坏，去发泄。
“我不是来关住你的。”
林峰用自己的意志，向它传递了一个温和的念头。
“我也不是你的敌人。”
红色的海洋，翻涌得慢了一些。
『那你……是什么？』那个意志带着一丝迷茫。
“我是……你的同类。”林峰缓缓地，将自己系统的一部分核心能量，小心翼翼地释放出去，像伸出一只试探的手，“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那是一股纯净的、平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金色能量。
当这股能量触碰到红色海洋的核心时，整个地心都仿佛静止了。
那狂暴的红色能量，像是见到了母亲的幼兽，慢慢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它不再攻击，不再咆哮，而是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能量，去触碰林峰释放出的那一点金色。
“成了……”吴哲看着平板，激动得浑身发抖，“能量反应……平息了！那个红点……它……它被一层金色包裹住了！”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毁灭的深红色光点，此刻正安静地悬浮着，外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金色光晕。
『角』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但这一次，充满了机械性的错愕。
“警告！目标能量源失联！警告！『净化协议』中断！无法连接！重复，无法连接！”
“倒计时……一分钟。”
袁朗和齐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干得漂亮！这臭小子！”齐桓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然而，林峰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
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他安抚了那个狂暴的意志，但并没有真正控制它。他只是暂时取得了一点信任。
而那个打开笼子的人，显然不甘心就此失败。
一股阴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意志，突然从外界强行介入，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刺向那个刚刚平息的红色核心！
是『角』！或者说，是『角』背后的人！
他们想强行引爆它！
『吼！』
刚刚平静下来的意志，感受到了背叛，瞬间再次暴怒！而且比之前更加狂暴！
它把这笔账，算在了林峰头上！
“不好！”林峰心中一沉，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
红色的能量，瞬间沸腾！
“吴哲！能量读数怎么样了？！”袁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爆了！读数爆了！”吴哲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比刚才的峰值还高了十倍！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平板屏幕上，那个被金色包裹的红点，瞬间挣脱了束缚，整个屏幕都被染成了一片刺目的血红！
“倒计时，十，九，八……”
『角』的声音，变成了冷酷的催命符。
林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他的意识，在那股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几乎要被撕碎。
“妈的！”袁朗双眼赤红，他抓起通讯器，对着一个加密频道吼道：“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老A基地遭遇未知攻击！请求最高级别支援！重复！请求……”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峰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流动的金色！
“来不及了。”
他用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带着金属质感和无上威严的声音，缓缓说道。
“既然你不讲规矩……”
他抬起右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握。
“那就别玩了。”
地心深处，那个即将爆发的红色球体，动作猛地一滞。
一只由纯粹金色能量构成的巨手，凭空出现，一把将它攥在了手心！
任凭那红色能量如何挣扎，如何咆哮，都无法撼动那只手分毫。
“吞噬。”
林峰，或者说，此刻控制着林峰身体的“系统”，吐出了两个字。
金色的巨手，猛地收紧！
那个狂暴了千万年的能量核心，连一声悲鸣都没能发出，就被那只手，硬生生地捏碎，化作最纯粹的能量，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倒计时，三，二，一……”
『角』的声音戛然而止。
平板屏幕上，那片刺目的血红，瞬间消失了。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门外，『烛龙』行动组那沉重的脚步声，武器充能的嗡鸣声，也消失了。他们撤退了，比来的时候更加迅速。
半空中，『角』的虚拟影像，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后不甘地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危机，解除了。
“呼……”齐桓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吴哲也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袁朗看着林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走上前，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小子……你……”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林峰眼中的金色迅速褪去，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峰！”
袁朗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
怀里的林峰，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医生！快叫医生！”袁朗抱着林峰，对着外面大吼。
医疗隔离区的大门被推开，一群早就等候在外的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
一片忙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吴哲掉在地上的那台战-术平板，屏幕上，在基地结构图的最顶层，一个代表着“通讯信号”的绿色小点，悄无声息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袁朗安顿好林峰，走到走廊上，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吴哲。”
“到，队长。”吴哲走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
“刚才，我们的内部通讯，有没有异常？”
吴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跑回去拿起平板，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声音干涩地说道：“有……在我们和『烛龙』对峙的时候，有一条加密信息，从我们基地的服务器，发送了出去。接收方……不明。”
袁朗将烟头狠狠地按在墙上，碾灭。
“他们不是有b计划。”
他看着重症监护室里，躺在各种仪器中的林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是有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