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结界通道的瞬间,外界那令人窒息的暗红风暴与腐朽意蕴被短暂隔绝。然而,结界内部的情形,却比林清瑶想象的还要严峻。
所谓的“规则孤岛”,更像是一座在规则乱流中艰难漂浮的、由无数文明残骸与破碎法则强行粘合的“坟场方舟”。断裂的山脉悬浮在凝固的能量海中,倾颓的城市骨架在虚弱的引力下勉强维持着轮廓,随处可见冻结在最后一刻的惊恐与绝望。唯有岛屿最中心处,一片由五色议庭力量共同构筑的、相对完整的平台上,还闪烁着维系最后生机的光辉。
林清瑶的流明之影落在平台之上,青冠长老那庞大但此刻显得有些萎靡的古树本体立刻迎了上来,枝叶间流淌的生命光晕都黯淡了许多。旁边,万械统合体的金属表面布满了腐蚀的痕迹,逻辑单元的光芒急促闪烁;观测者之眼的瞳孔不再清澈,倒映着外界的混乱风暴;归零之寂的意志更是如同沉入了最深的海底,几乎难以感知。
议会成员,皆已是强弩之末。
“清瑶!你终于……”青冠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激动,但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骤然一凝,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的气息……你触及了‘定义’权柄?!”
此言一出,连近乎沉寂的归零之寂都传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万械统合体的逻辑单元光芒骤亮,观测者之眼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们都能感觉到,林清瑶此刻的状态与离开时已是天壤之别,那流明之影深处蕴含的,是一丝真正属于“源初”本源的、至高无上的力量韵味!
“机缘巧合,尚不能完全掌控。”林清瑶没有时间细说,目光直接投向平台中央。那里,悬浮着一块约莫一人高、通体混沌、表面不断自然流转着金、绿、蓝、红、褐五色光晕的不规则晶石。
这就是“万象基石”!
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包容与稳定感,仿佛是一切规则的源头与归宿,是支撑存在的最终凭依。仅仅是靠近它,林清瑶就感觉自身消耗的力量恢复速度加快了几分,体内那枚“源初”烙印也传来了舒适的低鸣。
而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节点火种,此刻更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雀跃的共鸣!仿佛游子归乡,找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基石,果然与节点火种同源!甚至,其位阶可能远在普通节点之上!
但此刻,这块珍贵的基石状况却不容乐观。其表面那原本和谐流转的五色光晕,变得明暗不定,尤其在靠近底部的位置,缠绕上了一缕缕如同跗骨之蛆的暗红色衰败气息!这些气息如同活物,不断侵蚀着基石的本源,试图将其从内部“朽坏”、瓦解!基石的稳定波动也因此变得紊乱,连带着整个规则孤岛的结界都随之摇曳。
“我们必须立刻清除这些‘朽坏之息’,并加固基石与这片区域规则基盘的连接!”青冠长老急切道,“但‘朽坏之息’极其顽固,它与外界的‘衰亡纪元’力量同源,我们的力量难以将其根除,反而会被其侵蚀。清瑶,你刚才能修复‘虚无之啮’,或许你的‘定义’权柄,能对它们产生效果!”
林清瑶点头,迈步走向万象基石。越是靠近,那股源自“源初”本源的亲切感与那暗红衰败的恶意侵蚀感就越是分明。她能感觉到,基石本身拥有强大的自我净化和稳定能力,但外界的“衰亡”力量太过磅礴,如同无尽的潮水持续冲击,让它独木难支。
她缓缓伸出手,流明之质的手指轻触在基石表面那被暗红气息缠绕的区域。
嗡!
一股强烈的排斥与腐蚀感顺着指尖传来!那“朽坏之息”仿佛拥有意识,察觉到她的靠近,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试图侵蚀她的流明之影!
与此同时,万象基石本身也传来一股温和而庞大的吸力,似乎本能地想要汲取她体内那同源的“源初”力量来补充自身!
一时间,林清瑶仿佛成了基石与朽坏之息对抗的战场!
她稳住心神,没有强行驱散那朽坏之息,也没有立刻回应基石的汲取。而是再次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定义”权柄。
这一次,她不再宏大地定义“光”或“序”,而是将范围缩小,目标锁定在指尖接触的那一小片区域,锁定在那缕最为活跃的“朽坏之息”上。
她的意念高度集中,仿佛化作了最精密的规则手术刀:
“此息……当为 ‘无根之木’,当为 ‘无源之水’。”
言出法随!
那缕原本与外界衰亡风暴隐隐相连、源源不绝的暗红气息,猛地一颤!其与外界力量的“联系”概念,被“定义”权柄强行切断、否定!它仿佛瞬间变成了无根浮萍,其内部蕴含的朽坏意蕴虽然依旧存在,却失去了后续的补充,变成了无源之水!
紧接着,林清瑶引动体内那缕“墟”的归寂本源——并非其终结万物的霸道一面,而是其所代表的、万物轮回、尘归尘土归土的自然消解意蕴。
“此域……当循 ‘归寂’之理。”
那缕被切断联系的“朽坏之息”,在“归寂”之理的笼罩下,其内部的衰败、腐朽意蕴仿佛被加速了万倍,开始自然而然地风化、消散,化为最本源的规则粒子,然后被万象基石那包容的特性缓缓吸收、同化!
有效!
虽然过程缓慢,消耗巨大,但那一小缕顽固的“朽坏之息”,确实在被一点点地、从根本上净化!
“成功了!”青冠长老等人又惊又喜!他们倾尽议会之力都无法根除的顽疾,竟然真的被林清瑶找到了方法!
林清瑶却没有丝毫放松。净化这一小缕就如此费力,而基石上缠绕的朽坏之息何止千万?更何况,外界的衰亡风暴还在持续不断地施加压力!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一场与整个“衰亡纪元”的局部规则进行拔河的比赛!
她盘膝坐在基石之前,流明之影的光芒与基石的五色光晕交相辉映。双手虚按在基石表面,一边持续动用“定义”权柄配合“归寂”之理,精准地点杀一缕缕最为活跃的“朽坏之息”,切断其与外界的联系并引导其自然消解;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引导自身那融合了节点火种的“源初”本质,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地注入基石,弥补其本源的消耗,增强其自身的抵抗力。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费心力的过程。她必须时刻维持着对“定义”权柄的微妙掌控,力度轻了无法切断联系,重了则可能伤及基石本身;同时还要平衡自身力量的输出,避免在净化过程中自身先被耗干。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
结界之外,暗红的风暴依旧咆哮,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壁垒。结界之内,林清瑶如同老僧入定,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基石、与朽坏之息的规则层面博弈中。
她额头不见汗珠,但流明之影的光芒却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逐渐黯淡。每一次动用“定义”权柄,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抽取一丝本源。怀中那枚节点火种的光芒也越来越弱,它几乎是在燃烧自己,为林清瑶提供着最后的支持。
“烬”与“墟”的意念也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显然为了支撑她,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林清瑶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因过度消耗而变得模糊时,她终于清除了基石表面最后一丝活跃的“朽坏之息”!
此刻的万象基石,虽然光芒依旧不如全盛时期璀璨,但其表面已然恢复了纯净的混沌底色与和谐流转的五色光晕,那令人不安的暗红侵蚀彻底消失!其散发出的稳定波动也变得坚实、有力,连带着整个规则孤岛的结界都稳固了许多,外界风暴的冲击似乎也不再那么致命。
“成功了……我们……守住了……”青冠长老的声音带着哽咽般的喜悦。万械统合体表面的腐蚀痕迹开始缓慢修复,观测者之眼的瞳孔重新变得清晰,归零之寂的意志也传来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波动。
林清瑶缓缓收回手,流明之影几乎透明,连维持形态都变得极其勉强。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几乎要立刻陷入沉睡。
但就在这时,彻底净化后的万象基石,仿佛被她的付出与同源的气息所触动,突然主动地、温和地反向涌出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着万象演化奥秘的五色暖流,注入她近乎枯竭的体内!
这股暖流并非简单的能量补充,更像是一种……本源的馈赠与信息的传承!
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她那濒临溃散的流明之影迅速重新凝聚,并且变得更加凝实、深邃,那混沌色的光泽中,隐隐多了一丝万象基石的包容万象、演化万物的意蕴!她对“归源”的理解,对规则的认识,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和补全!
更重要的是,一段尘封在基石核心的、关于其来历与使命的古老信息,也随之融入了她的意识——
这“万象基石”,并非天然生成,而是远古“源初之海”意识,在感知到宇宙必将面临周期性“衰亡”与“虚无”侵蚀的宿命后,主动分离出的一部分核心权柄与规则本源所化!它是“海”为了应对未来危机,预先埋下的“后手”之一!其使命,便是在“衰亡纪元”降临时,作为稳定规则的“锚点”,维系文明的火种,等待……“归源者”的到来,携手对抗终末!
而她林清瑶,正是这基石所等待的……“归源者”!
信息的冲击让林清瑶心神剧震!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从她成为“归烬者”,到集齐节点火种,再到触及“定义”权柄……仿佛冥冥中有一条线,在引导着她走向这里,承担起这份源自万古的责任!
她缓缓睁开眼,流明之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疲惫依旧,但一种更加沉重的使命感,已然压在了肩头。
她看向眼前这块恢复了生机的万象基石,又透过结界,望向外界那依旧肆虐的暗红风暴。
“衰亡纪元”……这仅仅是开始。
而就在这时,观测者之眼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检测到高维空间异常扰动!有未知存在……正在强行突破‘衰亡风暴’,朝着我们所在坐标……高速接近!”
“能量签名分析……无法完全识别……混杂着……秩序、虚无以及……某种未知的 ‘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