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阳醒是醒了,可身子骨还虚得厉害,跟面条似的,在炕上挪动一下都费劲,得靠林雪扶着。每顿喝点掺了药末子的稀粥,就是他最大的活动量了。但他心里急啊,白瑾还像个琉璃人儿似的躺在那儿,常大哥他们在乌拉街又碰了钉子,他哪能在炕上躺得住?
趁着林雪出去帮巴图拾掇柴火的空档,他咬着牙,尝试盘腿坐起来,按照昏迷时在内景中摸索的那点感觉,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四象混元力”缓缓运转。
这一运功,感觉立刻清晰起来。经脉像是干涸了很久的河床,混元力流过时,带来一种细微的、如同万物复苏般的麻痒和刺痛,那是受损的经脉在缓慢修复。眉心那镜魔印记依旧冰凉,但当他主动运转混元力时,那印记的躁动似乎被压制了下去,甚至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精纯的黑暗本源之力,被混元力边缘“蹭”到,然后被强行裹挟着,融入循环,化为了滋养他经脉的一份子。
这发现让他又惊又喜。这混元力,竟能缓慢“消化”镜魔印记的力量?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这过程绝不轻松。那镜魔本源冰冷彻骨,带着强烈的吞噬和混乱意念,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动印记反扑,或者让刚刚平复的力量再次失衡。他必须全神贯注,心念纯净,如同走钢丝一般。
一次运功下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满头大汗,脸色发白,比干了半天重活还累。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能感觉到经脉的韧性在一点点恢复,混元力也粗壮了那么一丝丝。
林雪回来看到他这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数落他:“你不要命啦?刚醒就瞎折腾!崔爷说了,你这伤得慢慢养!”
王清阳扯出个虚弱的笑:“雪姐,我没事,活动活动筋骨好得快。白姐姐等不起,常大哥他们那边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林雪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汗。她发现,当自己靠近王清阳,尤其是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时,自己指尖那股暖流似乎更加活跃,而王清阳体内因为运功而有些紊乱的气息,也会平和不少。
这天傍晚,崔爷把王清阳和林雪叫到跟前。炕桌上油灯摇曳,映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
崔爷先看了看王清阳,点点头:“气色好了点,体内那股乱炖的劲儿也顺溜了些。你小子,算是初步摸到门道了,但切记,贪多嚼不烂,循序渐进。”
王清阳恭敬应下:“是,崔爷,我明白。”
崔爷又把目光转向林雪,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丫头,你这几天照顾他们,没少费心。俺瞧着你身上,有点不一般。”
林雪心里一紧,手下意识攥住了衣角。
“你别怕。”崔爷语气缓和了些,“你这股子能安抚神魂、平和气息的能耐,不是啥坏事儿。如果俺没看错,你这应该是天生的‘温灵体’,心思纯净,神魂自带一股温养调和之力,对修行者,尤其是神魂受损或者力量冲突的人,是大有好处的补药。”
温灵体?林雪和王清阳都愣住了。
“俺早年听老辈人提过,”崔爷继续说道,“这种体质万中无一,心思越纯,效果越好。你小子(指王清阳)体内那几股力量没把你撑爆,除了你自个儿命硬,跟这丫头一直在你身边,无形中用她的温灵之气安抚调和,脱不开干系。白瑾丫头那点魂火能吊住,估计也有你这份功劳。”
林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能力,竟然有这么个说法。她看向王清阳,心里那份忐忑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责任感取代。
王清阳更是心中震动,看向林雪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原来在他昏迷不醒、痛苦挣扎的时候,一直是雪姐在用她特殊的方式守护着他。
“这是你的缘法,也是他俩的造化。”崔爷对林雪说道,“以后照顾他们的时候,可以试着静下心来,主动引导那股暖流,效果会更好。不过记住,量力而行,别把自个儿耗干了。”
“嗯!我记住了,崔爷!”林雪用力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就在这时,那只灰仙探马又从门缝钻了进来,这次它背上还驮着一小卷桦树皮。它跳到炕桌上,将桦树皮推到崔爷面前,“吱吱”叫着。
崔爷展开桦树皮,上面用炭笔画着些简单的符号和路线,旁边还有几行细小的字迹,是灰百龄的笔迹。
王清阳和林雪都紧张地看着。
崔爷看完,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把桦树皮递给王清阳:“你也看看吧。”
王清阳接过来,仔细辨认。灰百龄在信里说,他们到了乌拉街,找到了胡家后人居住的老宅,但对方一听是为了“镜魔印记”和寻找“定魂珠”而来,态度立刻变得极其冷淡,连门都没让进,只隔着门传话,说“因果太大,胡家不便插手”,直接回绝了。灰百龄靠着老面子,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一点风声,好像是胡家内部最近也不太平,似乎有别的势力在暗中施压,让他们不敢贸然卷入王清阳这件事里。
信的最后,灰百龄表示,他们不会放弃,正在想办法联系其他可能说得上话的胡家旁支或者旧友,但需要时间,也让崔爷这边早做打算。
希望,似乎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清阳放下桦树皮,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气馁,反而燃起一股更盛的斗志。
“崔爷,信物求不来,我们就没办法了吗?”他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定还有别的路子!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崔爷看着他那双在油灯下亮得惊人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路子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就看你们,敢不敢闯一闯那‘没人指路’的瞎道(未知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