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刚回钟粹宫,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胸口还因方才的急切微微起伏。景泰见状,忙转身要去给祺贵人倒杯凉茶,却被祺贵人厉声叫住:“景泰,回来。”
“奴婢在。”景泰连忙停住脚步,转身垂首立在一旁。
祺贵人往殿外瞥了一眼,见门窗都关得严实,才压低声音,凑到景泰耳边,一字一句地吩咐:“你悄悄去寻两个可靠的小太监,让他们……”她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将“承乾宫走水”的法子细细说了一遍。
景泰越听脸色越白,等祺贵人说完,她猛地抬头,满眼惊慌,声音都带着颤:“小主,这……这可使不得啊!”
“若是被人查出来,纵火谋害嫔妃,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景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吓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小主,咱们不能冒这个险啊!”
“怕什么!”祺贵人猛地一拍梳妆台,语气里满是被嫉妒冲昏头的狠厉,“安陵容说得没错,菀嫔如今闭门禁足,承乾宫的宫人早懈怠了,再说眼下天干物燥,哪里走水不是走?就算真烧起来,谁会疑心到我头上?”
祺贵人眼神发狠,指尖死死抠着桌面:“我与菀嫔素未谋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旁人只会当是意外!”
景泰看着祺贵人眼底那抹不容置喙的坚定,知道祺贵人是铁了心要这么做,再多劝也是枉然。景泰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垂首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定当小心,不叫人察觉半分。”
祺贵人这才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景泰退下,自己则走到窗边,望着承乾宫的方向,眼底的焦躁渐渐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取代——只要过了今晚,就不用担心菀嫔跟她抢皇上了。
另一边,景泰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悄悄绕到钟粹宫的偏院,找到了两个平日里跟她交好、又足够贪财的小太监。景泰将两人拉到僻静处,压低声音,把祺贵人的吩咐说了一遍,末了又塞给他们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这事成了,小主还有重赏;若是败了,咱们谁也活不成。”
那两个小太监起初也是吓得脸色发白,可看着银子,又听景泰说“天衣无缝”,贪念终究压过了恐惧,对视一眼后,咬着牙应了下来:“姐姐放心,我们定当办妥,绝不让人查到分毫。”
景泰叮嘱他们务必在深夜动手,先用迷药放倒承乾宫的值夜宫人,再从后墙偷偷泼上煤油,点了火就跑。交代完,景泰才松了口气,转身回殿复命,只盼着今夜能顺顺利利,也盼着……自己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夜色渐深,整个皇宫都静了下来,只有巡夜的梆子声,在宫道里悠悠回荡。钟粹宫内,祺贵人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宫外的动静。祺贵人既盼着能听到承乾宫方向传来火光的消息,又怕听到半点风吹草动,一颗心在期待与恐惧之间反复拉扯,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而承乾宫的偏殿后面角落,两个黑影正猫着腰,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将煤油洒在堆积的枯枝败叶上。其中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摸出火折子,他指尖一抖便点燃了枯叶——跳跃的火光瞬间映出两人眼底藏不住的兴奋,确认四下无人后,两人猫着腰急促闪退,转眼消失在夜色深处。
承乾宫内静得只剩虫鸣,守夜的小印子缩在回廊角落,想着甄嬛被禁足后院里本就无事,便抵不住困意,偷偷蜷在廊柱旁睡了过去。
内殿里,甄嬛也在槿夕的伺候下早早歇下,帐幔低垂,烛火已灭。夜半时分,甄嬛忽被槿夕带着哭腔的急促呼喊惊醒:“娘娘!娘娘快醒醒!走水了!”甄嬛猛地睁开眼,刚悠悠转醒,便觉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只见槿夕焦急地立在床侧,而窗外的火光已窜进殿内,将整间屋子照得通红,连空气中都飘着焦糊的味道。
甄嬛心头猛地一紧,睡意瞬间被惊得烟消云散,眉峰蹙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
“娘娘,此刻不是细想的时候,火已近了,我们赶紧出去!”槿夕急得声音发颤,伸手便要扶甄嬛起身,眼神死死盯着殿外越蹿越高的火光。
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噼啪”的烧裂声,夹杂着小印子慌慌张张的叫喊:“走水了!娘娘!走水了!”槿夕已快手撩开帐幔,抓起外袍裹在甄嬛身上,又将一旁的披风猛地搭在甄嬛的肩头:“娘娘,火已经烧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火光已舔到殿门,灼热的气浪烤得人皮肤发疼,两人相互搀扶着,从侧边未被火波及的角门快步冲出。刚站到院中开阔处,便见偏院的屋顶已烧得塌了半边,火星子随着夜风溅落,映得甄嬛脸上一片通红,甄嬛望着那片火海,眼底却没有慌乱,只剩一丝沉沉的冷意——这火,来得太蹊跷了。
养心殿内静悄悄的,苏培盛正垂手立在殿外守夜,忽有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奔来,凑到苏培盛耳边急促低语了几句。苏培盛脸色骤变,失声低呼:“你说什么?承乾宫走水了?”
小太监忙点头,苏培盛当机立断,厉声吩咐:“快!速去调侍卫、传宫人,立刻去承乾宫救火!”小太监应声跑远,苏培盛却原地踯躅——殿内皇上早已就寝,惊扰圣驾是大罪,可承乾宫那边……
挣扎片刻,苏培盛终究不敢耽搁,轻手轻脚迈入内殿,在龙床几步外躬身低唤:“皇上,皇上。”
帐内的皇上被惊醒,声音带着刚醒的沉哑:“何事?”
苏培盛连忙跪下,压低声音却难掩急切:“回皇上,刚有急报——承乾宫走水了!”
皇上猛地掀开锦被坐起,睡意瞬间全无,一边伸手去摸外袍,一边蹙眉追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苏培盛忙上前,快手替皇上抻开明黄色的常服外袍,回话时声音都带着颤:“奴才也不清楚,只听说火是从偏院烧起来的,这会儿怕是已经……”话未说完,皇上已一把抓过外袍裹在身上,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踩着龙靴便往外走,步履急切。
皇上刚踏出殿门,又顿住脚,望着远处天际隐隐泛红的火光,眉头拧得更紧,“直接摆驾承乾宫,快!”
苏培盛不敢怠慢,一边小跑着紧随其后,一边扬声吩咐殿外候着的侍卫:“都愣着干什么?摆驾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