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叶锦韵不想太早入睡,沐浴后又披上外衣。
她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这时候也没有惊扰入睡的侍从,自己拎着灯笼正打算出去转转。
哪怕是透透气也好。
才刚推开门,她就看见了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燕淮秀。
叶锦韵看见燕淮秀还十分惊讶,压低声音问道:
“殿下不是说今日有事不来吗?”
燕淮秀去过一趟曲府,早就将前一日自己说的话忘在了九霄云外。
这时候被问,他微微一愣,随意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事情提前被人处理好,想着后面剩的东西也不算多,左右空闲,干脆一次性讲完。”
叶锦韵“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她没有深想,人都来了,她也不可能还将他往外面赶。
“既如此,殿下就随我来吧。”
夜间女男独处总让人觉得不大好,燕淮秀从前晚上也来得比较少。
如果实在是时间没办法,卧房这种私密的地方定然是不合适他们独处。
叶锦韵让燕淮秀随她来,是想要将他带往书房。
从卧房到书房的路不远不近,燕淮秀跟在她的身边。
少女手里拎着灯笼,体贴地将光芒往他的方向不着痕迹地凑了凑。
小小的灯笼映照出的光芒,也就堪堪照亮两人脚下一小方空地。
漫天的世界被黑夜吞没,可无边的黑暗中,有人为你点亮一盏灯笼,将光与亮送到他的身边。
燕淮秀心底泛着浅浅的暖意,走着走着,身体开始趋向光芒所在的方向。
不知不觉间,才发现自己与叶锦韵的距离已经拉得极近。
他仿佛还能嗅到她发丝上传来的皂角味道。
气息越是简单清淡,越是能够让他感觉到一种由心的安稳。
短短的一段路,竟然让燕淮秀生出几分不舍的情绪,不想要走到终点。
但路就这么长,他也不能改变叶锦韵的速度,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叶锦韵小心推开,控制着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进到房间,一连点亮了好几盏灯。
烛火昏黄黯淡,缓缓立起小小的火苗,笼上灯罩,在数量的弥补下,很快将房间的黑暗全都驱逐了出去。
燕淮秀再要看清眼前的路,已经不需要依靠叶锦韵手里那一盏小小的灯笼。
“呼”。
叶锦韵将书房的灯台全都点亮,也就将手中的灯笼吹熄,放在了靠门的小台上。
燕淮秀的心情,也似乎随着那盏被吹灭的灯笼变得黯淡。
“殿下?”
叶锦韵回去将书案座位整理好,转头看见燕淮秀还站在书房门口,疑惑地喊了声。
燕淮秀回神,朝着她的方向快走几步。
他坐到以往的位置上,也如以往一样向她传授自己学习箭术时的经验技巧。
大抵是心中不静,燕淮秀说起经验时并不流畅,偶尔还会停顿半晌。
叶锦韵心里也想着些事情,听着听着,视线就忍不住朝着窗外望去。
她忍不住想,今夜月色很美,不知道流光有没有看见。
两人都各有心思,竟然都未曾发觉对方的心不在焉。
等燕淮秀停下时,他们都悄悄松了口气。
一个是觉得终于说完,不用再三心二意想其他的事情。
另一个,则是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将藏在心中的话吐露出来。
刚看到燕淮秀时,叶锦韵就想到了白日拜托将礼物转交给流光的事情。
她想问问后面的情况,但那时,她怕燕淮秀说她对待箭术用心不专。
愣是耐着性子,等今夜的内容都讲完,叶锦韵开了口:
“殿下,我能问您件事情吗?”
燕淮秀:“什么?”
叶锦韵奇异地有些扭捏,手指抓了抓衣角,脸颊还晕上一点绯红。
“殿下,流光今日看见我为他准备的礼物,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或者说,他有没有什么话,拜托殿下转达给我?”
她期待地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淮秀。
看着那双依旧亮晶晶的眼睛,燕淮秀这次却没有升起半点愉悦。
他手若有似无地略过袖口,仿佛还能感受到某种硬物放在其中的触感,若无其事道:
“礼物送给曲公子后转达的话吗?他好像没有说吧。至于特别的反应?我似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燕淮秀根本就没有将玉簪交到曲流光的手里,怎么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更加不知道他看到礼物会有什么反应。
“他收到礼物,和我道了谢。”
他随意敷衍了几句,充当曲流光的话。
“这样吗?”
叶锦韵抿抿唇,很快心情又恢复:
“没关系,流光可能谨慎了些,有些话不方便让殿下转告。我下次寻个机会去悄悄问他,就知道他喜不喜欢了。”
燕淮秀一惊,脑中飞快运转,脱口就编出新的瞎话来:
“我想起来了,曲公子确实说过些话。”
“他收到玉簪时是欢喜的,还托我将谢意转达给你。”
见叶锦韵肉眼可见地变得明媚,似乎对曲流光更加心慕,燕淮秀低着眸补充了句:
“玉簪我是私下里给他的,来源对外不好说,曲公子说不方便带出去见人,连在家里都担心会引起母父的怀疑,只能将玉簪压箱底。”
“对了,曲公子还说,玉簪的事情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所以说若是日后见面,让你也不要将玉簪的事情说出去。”
又是要压箱底,又是不能对人言,若是燕淮秀什么理由都不解释,叶锦韵都要觉得是不是流光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
即便帝卿殿下解释了,她心中还是升起难言的失望。
失望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叶锦韵长久以来对曲流光的好成了本能,很快自己劝说着自己,就轻易地理解他的处境。
她点点头,“我明白的。他现在不能和我太亲近,玉簪送到他手里就好了。”
她如此善解人意,落在燕淮秀眼中,愈发替她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