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开了新的方剂。
还在原方基础上，加了淫羊藿、茯苓和肉桂等药。
开完药，她照旧阐述了思路，说得浅显而直白，完全没有藏私的意思。
身后跟着的医生们，有些脑子灵活的，越听越觉得姜禾的医术不俗。
其实治病最难的，反而是诊断这步。
辩证错了，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之后的步步都会错！
刚才姜禾说的那几句话，看似简单，实则理论扎实、见解独到。
最重要的是直指要害、鞭辟入里，连开的方子也让人越想越妙。
慢慢的，这些医生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他们表面上没说什么。
暗地里却悄悄把姜禾每个字记录下来，准备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
从踏进第一间病房，到从第一间病房出来。
短短时间，绝大数医生态度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次的大查房，表面上是例行公事，以及姜禾了解整个病区情况。
实际上呢，却是姜禾面向所有医生上的一堂课！
她用近在咫尺的病例，向所有人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也堵住了很多质疑她医术的嘴巴！
等姜禾来到中医科的第一次大查房结束时，不少医生已经暗暗对姜禾心服口服，还想找机会多问姜禾几个问题。
姜禾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自然注意到了这些细节。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我知道，昨天提出重写病历的时候，你们很多人觉得崩溃，觉得我要求太严，这种事太麻烦。但是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医生，手里是人命。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给病人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特别是中医，四诊合参、理法方药……这里面的细节和逻辑容不得半点差错！或许你们不能立马认同我，但我只要在中医科呆一天，就会坚持这些要求。我希望中医科不是慢病科、调理科，而是真正能治疗病人疾病，让他们带着希望来、带着健康走的科室！”
说完，她没有等待任何一个人的反应，转身就走。
——今天是她第一次大查房，也是她第一次坐诊的日子。
姜禾离开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许久都没有说话。
压抑了许久的张威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说这么多大道理，还不就是为了抖威风！以前陈主任都没像她这么干，她以为她是谁啊！”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番话。
本以为会得到很多人的附和。
结果，周遭一片安静。
张威怒目睁大：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被她收买了？”
离得近的一名年轻男医生，平时和张威的关系不错，这会儿支支吾吾地开口：
“其实吧，我觉得刚才姜主任说的那些话还挺有道理的，反正听得我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为咱们中医事业肝脑涂地……”
旁边几人跟着点点头，显然都是被姜禾最后那番话所打动。
张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几句漂亮话就把你们收买了？你们是没脑子吗？”
男医生有些不高兴了：
“张威，我知道你刚才被姜主任训了，心里不高兴，但姜医生说得也没错啊，你本来就对李老爷子的关注不够，连刚才那些最基础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大家都是同事，平时客客气气是看在一起工作的份儿上，可不是怕了谁！
张威平时工作懈怠，对手下的病人不上心，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现在借着机会，干脆一股脑地说出来。
紧接着就有人附和：
“对啊，其实姜主任还挺好的，刚才讲的那些特别简单清楚，比我的大学老师说得还明白呢！”
“以前陈主任虽然医术好，但他太忙了，其实很少有机会给我们讲，反而新来的姜主任，每次都很耐心细致。”
“陈主任脾气不好嘛，偶尔还会骂骂人，姜主任的脾气就要好多了。”
“咳咳咳我可不是诋毁陈主任的意思啊！”
“我也是！不过一周后姜主任留下来也挺好的……”
“……”
张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你们……你们都疯了！你们都被那个女人下迷药了！我不管……一周之后我一定要她离开！”
-
医院大厅，挂号窗口。
姜禾的名字作为中医科主任，首次出现在挂号选择里。
有新来的病人虽然不知道姜禾是谁，但看到是主任，便毫不犹豫选择了她。
于是，姜禾还没到门诊呢，她的门口就先排起了长龙。
姜禾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疾步快走，边走边看腕上手表的时间。
刚才查房完多讲了几句话，差点儿就耽搁了。
所幸，她还是赶在上班前抵达了门诊，并亲自拿着钥匙上前开门。
站在第一位的是个年龄有些大的老爷子，皮肤黝黑、沟壑纵横。
不过他瞧着脾气倒是好，乐呵呵地问姜禾：
“同志，你们姜禾主任什么时候来？医术怎么样啊？”
姜禾有些古怪地回过头，指了指胸口的铭牌：
“我就是姜禾，新来的中医科代理主任。”
老爷子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
“啊……啊？你是主任？”
音量拔高，半条走廊的人都听到了。
身后排着长龙的病人纷纷探出头来，惊讶又担心。
这小姑娘才多大，这就是主任了？
该不会是什么医院领导的亲戚，故意安排的吧！
看病不是小事，又要花钱……
立即就有人打退堂鼓，想着能不能把挂号费退了。
姜禾好像没有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眼神。
她打开门，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
“患者陈树根？进来吧。”
被点到名的老爷子，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
想走吧，又觉得对人家小姑娘太过分了。
于是最后还是跨了进去，在姜禾对面落座。
姜禾看了看眼前简陋的桌面，很快恢复了前世坐诊的状态。
“哪里不舒服？”
老爷子叹了口气，还是把病情慢慢道来。
原来这位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个猎人，常年打猎落下一身病根，老了便经常跑医院，算是这里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