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厉沉舟让人送来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配着几样清淡的小菜，都是苏晚以前爱吃的。可此刻，她只是坐在桌边，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没怎么动筷子。
厉沉舟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却还是逼着自己喝了几口。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她太安静了。
昨天那种崩溃的哭，虽然让人揪心，至少还带着活气。可今天这份平静，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死寂。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掀起多大的浪。
他知道她在强撑。那碗粥在她手里转了半天，勺子碰到碗壁，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她在逼自己冷静，逼自己振作，逼自己忘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
可这样的强撑，太伤身体了。
厉沉舟放下勺子，推了一碟蒸饺到她面前：“吃点吧，垫垫肚子。找苏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得有力气。”
苏晚抬了抬眼，看了看那碟蒸饺，是妈妈以前常做的样子。她没说话，拿起一个，慢慢放进嘴里，嚼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苦涩的药。
厉沉舟看着她吞咽的动作，心里稍微松了点。肯吃东西就好，说明她没打算彻底放弃自己。
只是，她眼里的那点光，好像真的灭了。以前她看他的时候，眼里总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哪怕是生气，也是鲜活的。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沉寂的湖，深不见底，连他的影子都映不进去。
他有点慌。他宁愿她像昨天那样哭出来，那样至少他知道她疼，知道该怎么去安抚。可现在，她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像给自己裹上了一层硬壳，谁也进不去。
这层硬壳，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牢笼。
厉沉舟拿起粥碗，又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他得想办法让她稍微松快一点，哪怕只是多说一句话，多流一滴泪也好。
“警方那边刚才发消息，说查到苏柔昨天在城西的一个小旅馆出现过，只是等他们赶过去，人已经走了。”他故意把消息说出来，想看看她的反应。
苏晚夹饺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波动，是冰冷的恨意：“她跑不远。”
“嗯，”厉沉舟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我让人在各个路口都布了监控，她没有身份证，住不了正规酒店，跑不远。”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像是在为接下来的“战斗”储备能量。
厉沉舟看着她吃完最后一个蒸饺，心里清楚，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而他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等着她愿意把那层硬壳卸下来的那天，哪怕要等很久很久。
苏晚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沿的木纹。外面的阳光很好，亮得有些晃眼，楼下的孩子们在笑闹，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闷闷的，像上辈子的事。
她盯着对面那栋楼的阳台，记得以前妈妈总爱在傍晚站在那里，喊对面楼的张阿姨一起去跳广场舞。那时候的风里，总混着饭菜香和妈妈的笑声。
现在什么都没了。
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脸颊，还是凉的。
厉沉舟刚才说，苏柔在城西出现过。城西……她想起苏柔以前提过，她有个远房表哥住在那边，以前还邀过她去玩，她没答应。
苏柔会不会去找那个表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带着点尖锐的疼。她甚至能想象出苏柔此刻的样子——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对着镜子冷笑，盘算着怎么跑得更远。
凭什么？
苏晚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凭什么苏柔害死了人，还能像老鼠一样躲着？凭什么她的爸妈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下，而凶手还在外面呼吸？
风更大了些，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她想起小时候，苏柔第一次来家里，怯生生地躲在姑姑身后，妈妈拉着苏柔的手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晚晚有的，你也有。”
那时候的苏柔，眼睛亮晶晶的，会把偷偷藏起来的糖分给她一半。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是从她开始抢她的裙子，还是从她在爸爸面前说她坏话开始？又或者，从一开始，苏柔心里就藏着蛇蝎？
苏晚深吸一口气，风里带着灰尘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紧。她不能再想这些了。想这些，只会让心更乱，让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再凌迟自己一遍。
她要找到苏柔。不管她躲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她揪出来。
不是为了听她忏悔——苏晚不信她会忏悔。是为了让她看看，就算爸妈不在了，她苏晚也不会垮。是为了告诉她，欠了苏家的血债，必须用命来偿。
楼下的笑闹声停了，大概是孩子们被家长叫回家吃饭了。苏晚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屋里。厉沉舟正在打电话，眉头紧锁，语气严肃，应该是在安排人查城西的线索。
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下巴上冒出了点青色的胡茬，看着比昨天憔悴了些。
苏晚心里动了一下。她好像……又把他拖进了麻烦里。从他受伤，到现在家里出了事，他好像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点开地图，手指在城西的位置圈了圈。那里有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巷子纵横，最适合藏人。
“厉沉舟，”她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城西那片老巷子，让你的人重点查。尤其是……有个姓王的人家，是苏柔的表哥。”
厉沉舟挂了电话，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让人去查。”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重新看向窗外。阳光依旧刺眼，但她心里那片冰冷的地方，好像多了点什么。不是暖意，是比石头还硬的决心。
苏柔，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