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布多城楼上的硝烟尚未散尽,风裹着砂砾掠过城垛,卷起地上残留的箭羽与弹壳。胤禩凭栏而立,目光先落在城西北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一条银带般的河流,在戈壁间蜿蜒流淌,最后消失在远方的沙丘后。胤祥提着两盏热茶走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着道:“八哥是在看那条额尔齐斯河支流吧?昨日攻城时,罗卜藏丹津的人想绕到河边取水,被咱们的火铳手打回去了。”
胤禩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却未急于饮下,只是指着西北的河流道:“这条河是科布多的‘命’。你看这城周的地形,东边、南边全是戈壁滩,连棵像样的草都长不出来,只有西北这条河能提供水源。守军的饮水、军马的草料,都得靠它;若是没了这河水,不等准噶尔攻城,咱们自己就得先渴死在城里。”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但这河也是个隐患。罗卜藏丹津前两日一直想控制河道,就是想断咱们的水。好在河道离城墙近,咱们的火铳能覆盖到河边,他才没得逞。可若是准噶尔增兵,分一队人从上游截流,咱们还是会陷入被动——这科布多,说到底是‘靠水守城’。”
胤祥顺着他的手势看向东南方向,那里的戈壁滩上,一条被马蹄踩出的土路隐约通向远方,正是通往巴里坤的要道。“可不是么,除了这条河,科布多就只剩南边这条通巴里坤的路能指望了。东边、南边全是戈壁,连个能绕的小路都没有,一旦这条路被堵,咱们就是瓮中之鳖。”
“这就是科布多的‘死穴’。”胤禩手指点向城南的土路,“它是西北通往巴里坤的必经之路,却被戈壁夹在中间,像条‘嗓子眼’里的通道。咱们驰援时走的就是这条路,中间部分路段两侧都是陡崖,若准噶尔在崖上设伏,就算带着新式火铳,也得吃大亏。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咱们守住这条路和西北的河道,任他罗卜藏丹津有千军万马,也攻不进来——戈壁上无遮无拦,他的骑兵冲过来,就是咱们火铳的活靶子。”
胤祥想起昨日的战斗,准噶尔骑兵在戈壁滩上暴露无遗,火铳手几轮齐射便撂倒一片,不由点头:“这么说,科布多是‘易守难攻’,但‘守’的关键全在河道和通巴里坤的路。只要把这两处守住,准噶尔再凶,也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正是。”胤禩转身,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巴里坤的方向,“再往南走就是巴里坤,那地方的地形和科布多截然不同。你还记得咱们在巴里坤大营看到的景象吗?巴里坤不像科布多这般荒凉,它东南方向就是哈密,两地之间是一片开阔的草原,骑兵一天就能跑个来回;而巴里坤的西北侧靠着山,东北边是草原,像个‘背靠屏障、面朝通道’的要地。”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城垛的尘土上画出大致轮廓:“巴里坤的好处,在于它能‘连两头’——往东南能接哈密的补给,往西北能驰援科布多。它不像科布多那样被戈壁锁死,草原上能跑骑兵,山里能藏伏兵。上次鄂齐尔将军敢带主力去科布多,就是因为巴里坤东南通哈密的路安全,就算准噶尔想偷袭,也得先过草原,咱们的哨探早就能发现。”
胤祥眼前浮现出巴里坤的景象:大营背靠西山,东南方向的草原平坦开阔,通往哈密的路上常有粮队往来,确实是个能攻能守的枢纽。“难怪海兰察将军愿意听八哥的,把援兵派出来——巴里坤有东南通哈密的路当后盾,根本不用留太多人守着,只要盯着西北的山口就行。”
“说到哈密,就更关键了。”胤禩的手指在尘土上从巴里坤的位置向东南划了一道线,“巴里坤东南方向就是哈密,两地之间的草原连棵遮挡的树都没有,骑兵半天就能到。而哈密是这三城里最富的地方,有天山融水浇出来的绿洲,能种粮、能养马,咱们在西北的补给,一大半都得靠哈密运过来。”
他语气沉了几分:“更重要的是,哈密是‘十字路口’——往东南通河西走廊,能接内地的援兵;往西北连巴里坤、科布多,能送补给;往西就是准噶尔的地盘。策妄阿拉布坦一直想打哈密的主意,就是想断咱们的补给线,顺便把哈密当跳板,从东南方向绕开科布多和巴里坤的防线。可他忘了,哈密东南通内地、西北连巴里坤,咱们只要守住哈密,就能卡住他的‘脖子’——他想东扩,就得先过哈密这关。”
胤祥想起在哈密看到的绿洲,麦田绿油油的,坎儿井里的水潺潺流淌,确实是西北戈壁中难得的富庶之地。“这么看来,这三城是串在一条线上的:科布多靠巴里坤驰援,巴里坤靠哈密补给,哈密靠内地支撑。科布多守‘河道+通道’,巴里坤守‘草原+枢纽’,哈密守‘绿洲+路口’,连起来就是咱们西北的‘铁线防线’。”
“说得透彻。”胤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策妄阿拉布坦和罗卜藏丹津,就是看清了这三城的地形关联,才先打科布多的河道和通道,想困死咱们;再想从巴里坤东南绕去哈密,断咱们的补给。可他们忘了,地形的关联,也是咱们的优势。”
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语气坚定:“下次再交手,咱们就借着科布多的河道设伏,让准噶尔的人连水都喝不上;靠着巴里坤通哈密的草原调兵,让援兵能快速支援;再用哈密的绿洲当诱饵,引他们来攻,然后从巴里坤、科布多两路夹击。只要把这三城的地形用好了,别说罗卜藏丹津,就算策妄阿拉布坦亲自来,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胤祥听得热血沸腾,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眼中闪过锐利的战意:“八哥说得对!咱们摸清了这三城的地形关联,就等于握了把‘利器’。下次准噶尔再敢来犯,咱们就用这‘铁线防线’,把他们困在西北戈壁里,让他们知道我大清的边疆,不是那么好闯的!”
城楼上的风渐渐缓和,晨光洒在二人身上,映出坚定的身影。远处的河流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通巴里坤的土路延伸向东南,最终与巴里坤、哈密连成一线。这三座城,靠着河道、草原与通道彼此相连,曾让清军数次陷入险境,却也将成为他们守护西北、击退强敌的最大底气。只要守住这“铁线防线”,准噶尔的东扩野心,终将被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