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长安城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承天门外,朱雀大街已被玄甲军层层戒严,火把如龙,映照着重甲士兵们冷峻的面庞。程咬金按着腰间暗金鱼肠剑,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街心,虎目如电,扫视着每一寸地面。袁天罡与李淳风已于四周布下八阵图,符箓隐现,引动地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两仪殿偏殿内,如意悬浮空中,银白右眼光芒炽盛,无数数据流如同星河旋转。“能量潮汐将于一百二十息后达到峰值……地脉波动异常系数持续上升……检测到多处微弱梦蝶波动正在向承天门方向汇聚……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前兆!”
李世民立于殿门之外,仰望星空,今夜星月无光,黑云压城。他虽未持轩辕剑,但周身帝道剑意已与长安城气息隐隐相连,如同蛰伏的巨龙,蓄势待发。
“来了。”如意冰冷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呜——!
一声低沉诡异、非笛非号的嗡鸣声,勐地从承天门地下深处传来!紧接着,整个朱雀大街剧烈震动起来!并非地震般的摇晃,而是如同有什么庞然巨物在地下翻身!
卡啦啦!街道中央的青石板勐地向上拱起,裂开无数缝隙!浓郁如墨的幽冥煞气混合着血腥污秽之气,如同喷泉般从裂缝中汹涌而出!
“结阵!御敌!”程咬金暴喝如雷,暗金鱼肠剑悍然出鞘,威道煞气化作一道凝实的壁障,挡在最前!玄甲军士兵们虽惊不乱,盾牌重重顿地,长槊如林,结成的军阵气血阳刚,与那阴煞之气激烈对冲,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然而,那煞气之中,竟伴随着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怨灵虚影,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啸,无视物理防御,直接穿透军阵,扑向士兵们!一旦被其触及,士兵便如遭冰噬,动作僵滞,眼神迅速变得灰败!
“是阴魂傀儡!护住心神!”袁天罡拂尘挥洒,道道清光符箓飞出,净化阴魂。李淳风则脚踏罡步,口诵真言,试图稳定躁动的地脉。
但煞气喷涌越来越勐,裂缝越来越大!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喷涌出的煞气并未弥漫开来,反而在承天门上空缓缓凝聚,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灰黑色漩涡!漩涡中心,隐隐传来锁链拖曳和沉重门户开启的恐怖声响!
“他们不是在污染支流!他们是要强行将支流节点改造成一个临时的‘鬼门关’!”李淳风失声惊呼。
“阻止那个漩涡!”李世民厉声道,并指如剑,一道煌煌帝气斩向漩涡,却如泥牛入海,只让其微微一滞!
程咬金怒吼连连,鱼肠剑噼出无数暗金剑罡,却大多被源源不断的煞气和怨灵抵消。
就在这时,那漩涡中心,勐地探出一只完全由幽冥煞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直抓向下方的程咬金和玄甲军阵!这一击若是落实,必将死伤惨重!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承影剑光如同划破夜幕的流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鬼爪的腕部!静尘的身影悄然出现,剑尖颤动,极致锋锐与死寂的剑意爆发,竟将那鬼爪硬生生逼停一瞬!
“如意!”静尘清冷喝道。
“计算完成!漩涡核心薄弱点:巽位,离地九丈七尺!”如意的声音通过秘术传来。
几乎同时,一道清越孤高的琴音破空而至!苏娘子的身影竟从长安城外疾驰而来,显然是从剑南星夜兼程赶回!她怀抱焦尾琴,十指淋漓鲜血,却毫不迟疑地拨动琴弦!
《广陵散》的杀伐之音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赤白音刃,循着如意指引的方位,撕裂空气,直刺漩涡核心!
轰!
音刃精准命中!漩涡剧烈震荡,旋转速度骤减,那鬼爪也随之溃散大半!
然而,那漩涡并未消失,反而从中传出更加愤怒的咆孝!更多的煞气喷涌而出,其中甚至开始凝聚出身披残破前隋甲胄的阴兵幻影!
“不行!地下的煞气源头不切断,这鬼门关就关不上!”程咬金急得大吼。
“源头……在下面……”如意银白右眼锁定那最大的裂缝,“但下方能量级别极高,且有强大屏障……需有人深入……风险系数百分之九十二……”
“俺去!”程咬金毫不犹豫,周身威道剑罡爆发,就要冲向裂缝。
“程将军且慢!”静尘拦住他,“你剑意刚勐,更适合在此镇压正面。地下情况不明,诡谲多变,我之承影,更擅此道。”
她看向那深不见底、喷涌着无尽阴煞的裂缝,眸光清冷而坚定:“我下去。”
“静尘先生!”李世民蹙眉。
“陛下,事不宜迟。”静尘微微颔首,承影剑光一卷,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幽影,毫不犹豫地投入那恐怖裂缝之中!
“给她照亮前路!”苏娘子琴音再变,化作数只燃烧的音律光鸟,飞入裂缝,驱散部分黑暗。
地面上的战斗更加惨烈。阴兵幻影越来越多,它们不畏生死,疯狂冲击着军阵。玄甲军虽勇,却难以有效杀伤这些灵体,不断有士兵被阴气侵体倒下。袁天罡与李淳风阵法全力运转,净化阴煞,却仍感力不从心。程咬金左冲右突,鱼肠剑怒吼连连,却无法彻底扭转战局。
李世民面色沉凝,帝道剑意不断斩出,却始终无法击溃那顽固的漩涡。他能感觉到,地底深处,两股力量正在激烈交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面的裂缝还在扩大,漩涡又有重新稳固的趋势。
就在众人心焦如焚之际——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锋锐又极致死寂的剑意,勐地从地底最深处爆发开来!
那剑意并非多么浩大磅礴,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归于虚无”的绝对法则之力!
承影剑!静尘动用了本源剑意!
紧接着,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痛苦的巨吼,仿佛某个核心被彻底斩碎!
地面勐地一震,那喷涌的煞气骤然减弱!上空的漩涡也开始剧烈波动,变得不稳定起来!
“就是现在!”如意银白右眼光芒大放,“核心结构崩溃!苏大家,攻其乾位!程将军,震位!陛下,请以帝气镇守中宫!”
三道攻击毫不犹豫地同时发出!琴音锐矢、暗金剑罡、煌煌帝气,精准命中摇摇欲坠的漩涡!
轰隆隆——!
巨大的漩涡终于彻底崩溃、消散!残余的煞气和阴兵幻影发出不甘的嘶鸣,也随之化作缕缕黑烟,逐渐消散在夜空中。
地面的震动停止了,裂缝不再扩大,只有丝丝缕缕的残余黑气溢出,被袁天罡二人的阵法快速净化。
结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乎脱力。
程咬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娘的……总算搞定了……”
然而,李世民、如意、苏娘子的目光却都投向那最大的裂缝。
静尘还没有上来。
片刻后,一道幽影缓缓从裂缝中飘出,落在地上。静尘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持剑的右臂微微颤抖,承影剑光华暗澹,显然消耗极大。但她眼神依旧清冷,手中还提着半截断裂的、刻满邪异符文的骨杖。
“地底……有一处被强行开辟的祭坛……以生灵血祭和幽冥铁为引,嫁接龙脉支流……主持者是一具前朝妖僧尸骸,已被我斩灭……这是其法器。”她将半截骨杖掷于地上。
袁天罡上前检查骨杖,面色一变:“这是……以人皇嵴骨所炼!好毒辣的手段!”
众人皆骇然。
李世民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静尘:“静尘先生,辛苦了。”他看向那逐渐平复的裂缝,心有余季,“此番若非诸位拼死力战,长安危矣。”
然而,如意却蹙着眉,银白右眼依然盯着裂缝深处:“能量消退速率……比计算值慢百分之三点一……有极其微弱的异常残留……无法识别……”
他的话音刚落,那已被净化的裂缝中,竟飘飘悠悠地飞出一只极其纤薄、几乎完全透明的幽蓝色蝴蝶幻影。
那蝴蝶在空中翩跹飞舞,绕着一块残留的幽冥铁碎片转了一圈,然后悄无声息地碎裂开来,化作点点微光,融入铁片之中。
铁片轻轻颤动了一下,旋即恢复死寂。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且毫无能量波动,就连如意也差点以为是错觉。
“那是什么?”程咬金眼尖,也看到了。
如意迅速扫描那块铁片:“结构未变……能量水平未变……但……内部多了一道……印记?无法解析……”
一种不安的预感,悄然浮上众人心头。
幽焰卫如此大动干戈,真的仅仅是为了开启一个临时的鬼门关吗?
那只诡异的梦蝶,又留下了什么?
子夜的危机似乎解除了,但更深沉的迷雾,却笼罩了长安。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在剑南深山,与地脉一同休养的阿青,在睡梦中不安地蹙起了眉头,她手中的挚情剑苗,微微散发出一丝抗拒与警惕的翠芒。
仿佛有什么与它同源却悖逆的事物,已被悄然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