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毒河,踏入野人山地界,周遭的气氛陡然一变。瘴疠谷那种令人窒息的毒雾虽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压抑。
这里的树木不再是单纯的巨大,而是呈现出种种扭曲怪异的形态,仿佛在某种无形力量的长期影响下发生了畸变。
树皮呈现不自然的灰黑色,枝叶稀疏,如同干枯的鬼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野兽巢穴的腥臊味。
脚下不再是泥沼,而是坚硬、布满锋利碎石的地面,以及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随时会陷下去。
四周异常寂静,连虫鸣鸟叫都几乎绝迹,只有风吹过扭曲枝桠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怪响。
“大家小心,”岩刚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野人山最危险的,不是看得见的猛兽,而是这里的‘雾’和‘声音’。”
“雾?”钱多多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虽然光线昏暗,但并未见明显雾气。
“不是普通的雾,”岩刚解释道,“是偶尔会突然出现的‘迷心雾’,吸入后会让人产生各种恐怖的幻觉,自相残杀。
还有那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像女人哭泣,有时像婴儿啼叫,能扰乱心神,引人走向绝地。”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紧,内力自然运转,护住心神。
队伍在岩刚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几乎被苔藓和乱石覆盖的古老兽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
朱建军经过短暂调息,内力恢复了一些,但源光依旧沉寂,那种与群山共鸣的清晰指引感变得模糊不清,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区域。巨大的岩石形态狰狞,如同俯卧的巨兽,石缝间生长着散发幽蓝荧光的苔藓,将环境映照得更加诡谲。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如同丝竹管弦般缥缈的音乐,不知从何处飘来,钻入众人耳中。
这音乐初听颇为悦耳,但细听之下,却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邪异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神摇曳,产生种种放松、懈怠的念头。
“捂住耳朵!是‘惑心魔音’!”岩刚急忙大喝。
然而,声音无孔不入。几名内力较浅的星火盟弟子眼神开始迷离,脸上露出痴傻的笑容,脚步也变得虚浮,竟要脱离队伍,朝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
“醒来!”玄寂大师一声蕴含佛门狮子吼功力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将那诡异的魔音暂时压了下去。那几名弟子浑身一颤,如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
苏星河面色凝重:“此地果然诡异,竟有能直接影响心神的音律之术,非天然形成,恐怕……是人为布置,或是某种古老阵法残留的效果。”
话音刚落,四周那些怪石的阴影处,突然窜出十几道迅捷无比的黑影!它们体型似人,但佝偻着背,浑身覆盖着浓密的黑毛,手臂奇长,指甲尖锐如钩,脸上五官扭曲,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是山魈!小心它们的力量和速度!”岩刚弯刀出鞘,厉声警告。
这些山魈速度快得惊人,力量更是大得异乎寻常,利爪挥舞间,带起刺耳的破空声,直接向队伍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一名黑石寨猎手躲闪稍慢,被一只山魈的利爪扫中肩膀,顿时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结阵御敌!”老夫子立刻指挥星火盟弟子结成简易战阵,相互掩护。
段誉将虚竹小心安置在一块巨岩后,身形闪动,六脉神剑连连点出,无形剑气精准地射向山魈的关节要害,虽未能一击毙命,却有效地限制了它们的行动。
云心月剑光如月华流转,灵动中带着锋锐,与一只特别强壮的山魈缠斗在一起,剑爪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刺青薇薇的锁链在乱石间穿梭,专攻下盘,试图绊倒这些敏捷的怪物。影刃与血刃再次展现出顶尖杀手的素养,身形如同鬼魅,在混乱中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一只山魈捂着喉咙或心口倒下。
朱建军内力未复,无法大规模催动北冥真气,只能以精妙掌法周旋,同时密切关注着战局。他发现这些山魈似乎并非完全依靠本能行动,它们的攻击隐隐带着某种配合,而且对那诡异的“惑心魔音”毫无反应。
战斗异常激烈,山魈凶悍无比,且数量不少,众人虽能勉强抵挡,但想快速歼灭却也不易,体力在不断消耗。
就在这时,那诡异的音乐声再次响起,并且变得更加急促、高亢,仿佛带着某种指令!
剩余的山魈听到这音乐,眼中红光大盛,攻击变得更加疯狂不要命,甚至开始无视伤害,以伤换伤,顿时让压力倍增!
“必须找到音源!”朱建军对身边的云心月喊道。
云心月点头,一边抵挡山魈,一边凝神倾听。她的峨眉功法本就注重心境空灵,对音律也有一定涉猎,此刻静心感应,很快便捕捉到那魔音的一丝不协调之处——似乎是从众人侧后方一块格外高大的、形似卧牛的黑石后传来的!
“在那边!”云心月剑指方向。
朱建军眼神一凝,对段誉喊道:“段兄,掩护我!”
段誉会意,数道剑气如同连珠炮般射向那块黑石周围,逼得藏身其后的一道模糊身影不得不现身躲避!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黑袍、身形干瘦如同骷髅的老者,他手中持着一支骨笛,显然就是他在吹奏惑心魔音!
老者见行踪暴露,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骨笛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那些山魈如同受到刺激,完全放弃了防御,如同潮水般扑向朱建军和云心月!
“保护朱兄弟和云姑娘!”岩刚怒吼,带着猎手们拼死阻拦。
就在这危急关头,朱建军福至心灵,不再强行催动源光力量,而是尝试去“倾听”这片土地本身的声音,去感受那被魔音掩盖的、群山深处传来的微弱脉动。他闭上眼睛,将手按在脚下冰冷的地面上。
渐渐地,他仿佛“听”到了脚下岩石亿万年的沉默,“听”到了风中带来的远山气息,“听”到了那被扭曲的生机中蕴含的一丝不屈……一种沉静、厚重、源自大地本身的力量感,缓缓流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
他猛地睁眼,并未使用任何招式,只是对着那吹笛老者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如大地轰鸣的断喝:
“镇!”
这一声喝,并非以内力催动,而是引动了那一丝刚刚感悟到的、属于这片群山本身的沉凝意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与整个野人山产生了共鸣!
那尖锐的骨笛声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骤然走调、中断!扑来的山魈们动作齐齐一僵,眼中红光闪烁不定,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那吹笛老者更是如遭重击,“噗”地喷出一口黑血,手中的骨笛竟“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他惊恐地看了朱建军一眼,如同见了鬼一般,身形一晃,钻入乱石之中,消失不见。
失去了魔音操控,剩下的山魈凶性大减,在众人的反击下,很快被清除殆尽。
战斗结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看着满地山魈的尸体和受伤的同伴,心情依旧沉重。野人山的凶险,远超预期。
朱建军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奇妙的感悟。源光虽然沉寂,但他似乎找到了另一种与这片土地沟通的方式。他看向云心月,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多了一份历经生死后的信任与默契。
“刚才……多谢。”朱建军轻声道。
云心月微微摇头:“是你找到了破解之法。”她顿了顿,望向老者消失的方向,以及更深处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山林,“看来,魂殿或者那些灰衣人,已经走到了我们前面,甚至在这里布下了陷阱。”
朱建军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与大地相连的感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必须走下去。”
队伍稍作整顿,处理伤员,随后再次踏上征程。野人山的迷雾似乎更浓了,但朱建军心中那盏由大地意志点燃的灯火,却照亮了前路的一角。真正的“群山之心”,以及守候在那里的最终考验与敌人,正在迷雾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到来。